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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雪袖和连泽虞一起,一路上走走停停,因不能开锣唱戏,沿途还要看看途径各地的戏班子境况,三个月才到了霍都。
把一个顾菊生等的满嘴大燎泡,道:“商会长,您怎么才到啊?我在这等您等了半个月了,这……您先帮我把房钱结了吧。”
他身上的盘缠带的不多,可也是因为没想到商雪袖这样慢,待到商雪袖来见他,他房钱、饭钱拖欠了好几日了。
商雪袖忍住笑,道:“实在对不住顾先生,已经着人去结了,我在霍都还有事情要做,您安心在这且多住几日。”
有人出钱,顾菊生也无所谓,本来商会长就是个忙人,只是因为拖欠店钱,小半个月没见过什么油水了。
商雪袖心中着实过意不去,让人回去知会了一声,便请顾菊生去会仙楼吃了一顿。
席间难免聊了会儿春茂社,听顾菊生说燕春来和那个新来的弟子搭的还算好,正赶上这期间不能唱戏,也给了二人练手磨合的时间。
商雪袖这才放心的回了住所。
三进三出的大宅,还带着一个很好的花园,是现成的。
商雪袖倒也不管连泽虞从哪儿弄的,就算她自己,在霍都、松阳、上京,也都是置了宅院的,若是这么多年的皇帝混的连她这个伶人都不如,可也太没用了。
连泽虞刚封好了一封信,交给了那刀疤脸道:“让人送出去。”看到商雪袖进来了,便起身道:“外面热吗?”
商雪袖净了面,摇摇头道:“现在夜有点深了,还好,不算热了。”
她刚才从进了宅子大门,到来了书房,一路上一直在东张西望,最后终于确定了,虽然国丧期已经过了,可这宅子里丝毫没有什么要办喜事的动静!
她那是在车上问起那一句,已经是鼓足了勇气。
难不成现在还要自己来催?
连泽虞道:“过来我这里,阿袖。”
商雪袖心里别扭,还是走到他身边,看他指着一张纸道:“看看这个。”
那是一张邸报,商雪袖有些愕然:“你……”
“算是我的遗诏吧。”连泽虞淡然笑道:“我现在只是个普通人,总要有个明面上的能给你行各种方便、有些个权势的人才行。除了他,想也没有更合适的了。”
商雪袖道:“那他是不是可以回京了?”
“是。”连泽虞拥着她道:“若有我不方便出面的事,他想必是能帮你的……可是,阿袖,除此之外,我还是不愿你再和他有来往。”
他很艰难的将目光从商雪袖雪白的脖颈上移开,道:“我又不是圣人。”
商雪袖转头道:“你不愿,你是我什么人?”
连泽虞便被她这句话逗的笑了起来,道:“阿袖,阿袖,你啊!”
我什么我。
商雪袖心里腹诽起来,恨恨的转头道:“阿虞晚上吃的什么?”
“清粥小菜而已。”连泽虞道:“阿袖咬牙切齿的,是在外面没有吃饱吗?”
“吃饱了。”
气饱了。
商雪袖不再理连泽虞,挣脱了他的胳膊,走到他对面的书案旁边,那是她的地方,她拿了一本书在手上,不过一会儿,便入了迷。
连泽虞看她手指微微在台案上敲动,嘴里还轻轻的哼唱着,因为脑袋也随着晃动,一张仿佛被岁月遗忘的如花容颜就在灯影里荡漾。
他看的入了神,过了良久,外面的更漏声传来,他才道:“阿袖,夜深了。”
商雪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窗外,已经是黑漆漆的一片。
她“哦”了一声,有些闷闷的放下了戏本子,又道:“你还不休息么?”
“还有事务要处理,我先送你回屋。”
连泽虞牵了她的手,进了里面的跨院,到了她门口又交待道:“把药喝了,好好休息。”
“阿虞,”商雪袖道:“你……”她咬了咬嘴唇道:“你……”
可是几次或直说或暗示都没有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她毕竟有些气馁了,黯然的低下头道:“那我进屋了。”
“别乱想。”连泽虞道。
商雪袖哪里能不乱想,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会儿是想连泽虞是不是还有什么顾虑,一会儿又气呼呼的觉着离了他也一样过,甚至连连泽虞是不是身体有病都想到了,一直折腾到了第二天早上。
她稍稍睡了一会儿,就觉得周围热了起来,阳光已经晒进屋子里。
她心里有气,脸色就不好看,更兼眼圈还有些发青,连泽虞一看便心疼起来,道:“怎么昨晚没有睡好?再去躺会儿。”
商雪袖又不想睬他,扁了扁嘴闷头喝粥。
刚用过了饭,就有人来登门拜访商会长。
商雪袖有些奇怪,她住在这里,可行会事务都是她出去跑,更因为连泽虞在这里,所以住处她谁都没告诉,应该没有人知道才对,怎么会有人到这里来找她?
想到这里她就有些担忧起来,也顾不得一腔子幽怨,只看着连泽虞道:“要不要紧,是谁啊?”
“无妨,我陪你去看看。”
“你别出去啊,万一……”
“无事。”连泽虞便拉着商雪袖到了客厅。
来的是个婆子,虽然年纪大了,衣着打扮很是得体,见到商雪袖不是一个人前来,也不曾露出什么吃惊的神色,更不曾去打量连泽虞,而是极恭敬热切的给商雪袖见了礼,言谈举止倒像是常在大户人家之间走动的。
只是有一样,这婆子一看到商雪袖,就跟见到了金元宝一样。
“啧啧,这就是商会长吧,难怪,真是天仙一样的人物,能见这一面儿都是我老婆子三生有幸!”
商雪袖本来就广受赞誉,但这样儿上来就直接夸的还是让她有些不适应,想到刚才这婆子自称姓陈,便道:“陈——妈妈,您找我有什么事呢?”
陈妈妈两只眼睛放出光来,热络的恰到好处,三分亲切三分自来熟,还不让人反感:“商会长,看我这老糊涂了,还未跟您说老婆子的身份,我呢,在霍都还算有些名气,是个官媒。”
商雪袖瞪大了眼睛。
陈妈妈也不管旁边坐着的男子,只对着商雪袖一个人:“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商会长是个女中豪杰,鼎鼎有名的人物,可也不好虚掷年华。总得找个知冷知热的人儿……”
商雪袖一时间还有些没法子接受,按着额头道:“等等,陈妈妈,您这是来说媒的?”
“要不怎么说是会长呢,当真是冰雪聪明的人物!我见了您心里都喜欢,更不要说我要提的这位,当真是龙配龙,凤配凤,和您万分的般配!”
再说下去简直就不知道要说成什么样儿了,商雪袖看了一眼连泽虞,道:“陈妈妈,您请回吧,我不嫁人。”
那陈妈妈并未气馁,笑道:“商会长这样说必定有些个缘故,不过老婆子跟您讨个情,您且让我把这位说完,这样,就算是事情不成,我回去了也算是尽了力,这才有银子拿,就当商会长帮我老婆子赚几两银子可好?”
连泽虞这才开了口:“给她几两银子打发了就是。”
商雪袖便有些恼怒起来,道:“陈妈妈,您且说说,委了您来说媒的是哪位?”
连泽虞便摇头笑笑,也不阻拦,只在旁边儿听着。
“我跟您提的这位,是生意做的极大的老板!这位余老板啊……”
“鱼老板?”商雪袖忍不住道:“他是贩鱼的?”
连泽虞刚饮了一口茶,忍不住“噗”的一下,侧过头去。
陈妈妈惊呼起来:“嗨!什么贩鱼的?人家的珠宝、香料生意当真是通了三江!聚时珍知道么?那是人家开的!三江里的鱼虾蟹哪放得到眼里?”
那陈妈妈又凑近了些,用极小的声音道:“余老板一直没娶妻,父母也不在了,也没有什么兄弟姐妹,老婆子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您嫁过去,没有公婆要伺候,更没有什么刁钻小姑子,就您这么一位,还不得被宠到心尖尖儿上去?”
商雪袖忍不住笑起来。
这一笑,陈妈妈就算是知道眼前这位名动天下的名伶早已不是正当妙龄的小姑娘了,也如同被春花盛开晃了眼一般。
商雪袖佯装为难道:“不瞒陈妈妈,您这么一说,我还真的有些个心动,只是我的本行不能扔,我虽然不像您说的那位老板那么家大业大,可一出戏,也够我赚得盆满钵满的。”
“商会长说哪里话来?这位余老板就是看您的戏才一见倾心,早已放下话来,您只管和没嫁人的时候一样!这样才显得他见识不凡,不会被人说可惜您这一身本事,暗啊、珠啊什么的!”
“明珠暗投?”
“对对对,正是这四个字儿!”
送走了陈妈妈,商雪袖这才回了屋,笑道:“阿虞,你说我要不要考虑一下这位鱼——老板啊?”
她转来转去的,道:“很大方呢,说不要我出嫁妆,他愿意替我备下十里红妆,还有同等份的聘礼……”
连泽虞只是弯着眼睛看着她笑。
商雪袖这才扑过去,道:“虞老板,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