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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觉得呢?”云老爷惨然一笑,反问道。
吴起一时为之哑然,是啊,如此情形之下,他岂能幸免?就算不知,看他此时衣衫褴褛之象,难道还看不出来吗?自己真是问了个蠢问题!
灾民们七嘴八舌补充道。
“您可不知道,那些富户有多惨。”
“更惨的是,身死之后,周围的百姓居然还予以唾弃,连尸首都不给安葬,反而在旁边说风凉话,认为他们是活该!”
“还说,这就是为富不仁的下场!”
“那你们对这些富户就没有一丝怨恨?”吴起表示不解。
“我们?”灾民们愣了一下。
“是啊,既然那些富户没有捐献粮食物资,你们对他们就没有一点愤恨?”
灾民们一片哑然。
不约而同,大家将目光投向了云老爷。
“唉!”终究,有人说了叹了口气,讲出了真话,“倒也不能说没有!”
这下,就连云老爷也有些惊诧了,将目光投向了这位灾民。
“不错,起初咱确实心下有些不舒服,但想想,人家也是有家口的,人家也要养家糊口,在这灾情来临之际,想要留下一些口粮保命,也份属应当,更何况,人家捐献是好心,不捐献那也是人家的本份,这份不舒服就缓缓消逝了!”
啊!“王守仁”、吴起、李兵、明义有些讶然了,这灾民之中居然有如此明白事理之人?太不可思议了!
云老爷眼中闪过一丝激动,是啊!这才是他这些天一直的心结啊!凭什么自己就得向官府捐献,凭什么就得为灾民捐献?难道不捐就罪大恶极吗?不捐就是十恶不赦吗?
这位乡邻在此时时地终于说了句公道话!
灾民们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有那灾民甚至眼中闪过一丝羞愧,不错,当时他们确实想过,这富户本就应该捐出粮食物资资助咱们!
“您诸位也同意这位的说法吗?”“王守仁”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谕的神色,冲灾民们问道。
灾民们沉默了。
“王守仁”环视一眼灾民,心中了然。
看来,这番言论并非所有在场的灾民同意。也是,百姓岂能有如此觉悟,在灾情面前,他们更看重的是自己的性命,家人的性命,别人如果慢怠自己一点,甚至会将其怨恨心理扩大到一百点,这,就是那些灾民为何会成为暴民,将富户抢劫一空甚至不惜杀人放火的原罪!
“其实,现在想想,官府在其中根本就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如果不是官府将此事暴出,灾民们不会如此激动疯狂,富户们也不会遭此大难!”那位通情达理的灾民面现一丝痛楚,看看身旁的乡里乡亲,缓缓道。
“那云老爷为何就能够逃脱此难呢?”吴起表示疑惑。
这下,灾民们表情各异,纷纷望向云老爷。
云老爷看看灾民,面上浮现出一丝欣慰与感激。
依旧是通情达理的灾民笑了一声,道,“其实,我们这些人与云老爷是老街坊,平时云老爷就异常照顾我们,值此灾祸来临之际,云老爷更是将家中的一些物资与帐篷发放给我们,让我们有地可住有饭可吃。另外,除了官府的施粥赈济之外,云老爷还私下里给我们一些粮食,故此我们才渡过了前期地震之灾!”
“王守仁”眉头一皱,看了一眼大家。
显然,从云老爷如此做法来看,他绝不会是那为富不仁的富户,但为何不向官府捐献粮食呢?
“我先声明啊!云老爷其实真的捐献了粮食物资了!我们亲眼看到了,有几大车呢!”通情达理灾民一见他们的脸色,连忙向“王守仁”解释道。
啊!这下,“王守仁”等人更加不解了,那为何官府那般公布呢?
“这,也是咱们不解的地方!”那位通情达理的灾民疑惑道。
云老爷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光亮,清晰地看到,那是仇恨之光。
“王守仁”苦笑一声,他心下自是明白,这摆明了有人在暗中搞鬼,但他现在是官府中人,没有根据之事无法说出口啊!
“其实,当时有人已经来到云老爷所住的地方,想要抢劫!”
啊!“王守仁”等人不由得看向了云老爷,目光中充满了担心。
“这就要感谢诸位街坊了!”云老爷插言,冲灾民们拱手道。
“难道,是这些街坊将你救下的?”李兵眼前一亮,问道。
“不错,正是!想想当时,如果不是这些街坊报警,只怕我已经在睡楚中被暴民们杀死了!云某真是感激万分啊!”云老爷感慨万千,拱手致谢道。
“云老爷客气了!如果不是您,只怕我们早已饿死了!”
“这是您的褔报啊!”
“对啊!”
“不错!”
灾民们纷纷言道。
“如果不是你们报警,并共同抵御那些暴民,只怕云某已经身首异处了!岂能还坐在此地与你们交谈!”云老爷眼中闪着一丝晶莹。
“云老爷客气了,咱们其实也是有着私心的!”那位通情达理的灾民说着大实话。
私心?这下,云老爷也有些不解了,望着他,皱眉不已。
“是啊!咱们这些街坊,平时尽皆知晓云老爷的为人,也知晓您府上定然会有余粮,依您的为人,只要您有一口余粮,就不会忘记咱们,值此灾年,官府那是靠不上的,但是,您靠的上啊!故此,其实咱们私心里认定了跟着您,必然不至于饿死!一切希望尽在您手啊!”
“如果您被暴民杀害,粮食被抢,只怕咱们也会跟着饿死冻死,所以,咱们其实更大的目的就是保护咱们的性命,所以,云老爷其实不需要对咱们如此感激!”
啊!云老爷有些懵了,他可是第一次听说这般言论!不由得,环视着这些街坊们。
“王守仁”笑了,这理由,朴实,实在,仔细想想,如果云老爷的性情真如他们所说,只怕他们的目的还真是如此!这些乡民还真是实在啊!
街坊们见云老爷的目光投向他们,不好意思地低头讪笑,确实,他们的目的就是如此单纯,想法就是如此简单!
他们懂得,他们与云老爷的关系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所以,赵秀才所说是真的?”云老爷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
街坊们无声地默认了。
云老爷不由得为之失笑,唉,自己还真是自作多情了,人家只是为的自己,自己还以为是自己的人格魅力令他们拼死相护呢!搞了半天,人家的目的居然是这!唉,人心啊!
“对了,既然暴民已经被击退,想必粮食物资也保住了,那为何你们还要逃出宜良,搞得如此狼狈呢?”明义问了一句。
一说到此话,灾民们不由得眼中闪过一丝愤恨,但迅速地收敛了起来。
这下,连“王守仁”也是不解了,对啊!既然暴民已经被击退,想必他们肯定报了官府,为何还如此狼狈地逃窜呢?
难道?“王守仁”心中闪过一丝亮光,但随即将这个念头强行压下,望向云老爷,等候他的解释。
灾民们一听,瞬间面色大变,望向云老爷,眼中闪过一丝同情与气愤。
云老爷惨然一笑,叹了一口气,“前门驱狼,后门进虎啊!”
“此话怎讲?”“王守仁”等人眼神一凝,望向云老爷。
云老爷望望“王守仁”,欲言又止。
“云老爷,钦差大人当面,也与咱们云南官府无甚牵扯,此时不当面,只怕您的冤屈、各位富户不明不白的死也无法申冤啊!”那位通情达理的灾民又开口了,劝导道。
哟,这怎么还牵扯到了富户的不明不白的死了呢?“王守仁”等人面面相觑,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也罢,云某反正已经家破人亡,无甚牵挂,此番豁出去,也得为林兄他们讨个公道才是啊!”云老爷眼中闪过一丝恨意,沉痛地言道。
这下,“王守仁”等人将目光凝聚在了云老爷的身上,看他讲出如何惊天动地的冤屈来!
“咱们经过了暴民偷袭之后,幸得街坊们相助,击退了他们。次日一早,咱就报了官府,与此同时,咱们也得知,还有林兄几位富户遭了此劫,幸运的是咱们没有如他们般人死财散!心中震惊之下,也去看了现场,那个惨哟,真心是惨不忍睹!”云老爷说着说着眼中闪过一丝惊惧,随即就是满眼的悲伤痛楚,仿佛又看到了一个修罗场景。
现场一片寂静,尽皆听着云老爷述说,灾民们也是满眼悲伤同情之色,静静望着云老爷。
久久,云老爷从回忆中醒转,但却已经泪流满面。
“随后,云某又向官府申请,收敛了各位老友的尸首,予以安葬。激愤之下,向官府诉说要悬赏缉拿那些暴民!然而,官府却是一推再推,说是此时正值地震天灾之时,第一要务是赈灾,无法派出人手前去破案缉拿凶手。云某立刻前往沐王府军中,想要寻求帮助,然而,沐王府军中同样以赈灾为借口拒绝了云某的请求。于是云某绝望了!只好回转住所,想要在灾后再寻求报仇之事。”
“后来呢?”吴起不自觉问出了声。
云老爷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就在此时,赵秀才上门了!”
赵秀才?“王守仁”目光一凝,现在怎么又出来一个赵秀才?与此人何干?
“哦,赵秀才就是这位!”云老爷一看他们的神色瞬间明白,他们不知晓赵秀才是何人,连忙指出。
哦,大家一阵恍然,原来,那位通情达理的灾民正是赵秀才!原来他是秀才,怪不得思路如此清晰!见解如此独到!
“那日,赵秀才偷偷来到我住处,鬼鬼崇崇,形迹很是可疑,令我心下情疑其居心,还斥责了他一番!”说到此处,云老爷冲赵秀才歉然一笑。
赵秀才笑笑,摇头不语。
“虽然,当时我斥责了他一番,但是,赵秀才并不以为意,反而继续劝我,离开宜良,另谋他路!”云老爷收回目光,继续。
哟!原来现在他们的处境是这赵秀才的主意啊!
“那你就同意了?”吴起皱眉问道。
“哪能呢?”云老爷苦笑道,“故土难离啊,更何况云某已经家破人亡,又能去往何方呢?当然是绝然否决了他的提议。”
“那您现在这是?”
“但是,赵秀才之后的话令我毛骨悚然,下定了决心,必须离开宜良,另谋他途!”
大家一听,更感兴趣了,赵秀才究竟是如何说服他的呢?
云老爷与赵秀才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苦涩,长叹一声,“赵秀才的第一句话就令得云某惊讶万分,他说,云老爷,如果你想死得不明不白,你就继续呆在此地,如果你想让林老爷死不瞑目,你就呆在此处!”
“王守仁”等人瞬间将目光投向赵秀才,这位还真敢说啊!这话是何意?他又凭什么说出此话?
“当时,我一听此话,瞬间傻了!”云老爷叹息一声,“但是,当我清醒过来时,却又是如此的不解,赵秀才因何有些论断?我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于是,我向赵秀才询问,因何如此说!于是,他向我分析了一个骇人听闻的阴谋!这下,我更加震惊了!”
骇人听闻的阴谋?这下,连那些灾民也是好奇无比了,他们也将好奇的目光投向了赵秀才。
然而,赵秀才却是淡然的很,他只是将目光投向“王守仁”,不时目光中闪烁着一丝光亮,显然,他在观察“王守仁”。
“王守仁”此时可没兴趣与他对视,而是关注着云老爷,看他如何讲述此番遭遇!
“在我追问之下,赵秀才为我分析道,首先,官府为何要公布捐献的名单?暴民为何如此快速地反应?沐王府为何对暴民视若无睹?”云老爷目光深邃地看了一眼“王守仁”。
那是为什么呢?大家齐齐望着他,大气也不敢出,深怕打扰到他的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