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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她几乎一夜未眠。
到最后,犹豫那般久,她都未曾向周莲问出口。
仙师府里的一切,让她感到如此的忌惮和诡谲。
她之前单纯以为这里会是一个避风港,认为只有自己才看得到那所谓的大夫人。然而现在看来,这三位看似平常人的姨娘,也是诡异的奇怪。
单说那周莲,明明话语前后不一,她自己却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可是她还没有糊涂到记不得她所说的。
周莲在这京都生活了好几载,正如她对她所说,早就了解大夫人是长公主的身份。可是当那大夫人找来,且不说她感应到威胁,慌慌张张让她们躲避,就说事后,她理所当然地将两者分开,认为各有其人的语气,就颇为古怪。
“唔唔!”
迷蒙中,离落感到自己胳膊被人一阵推搡,她有些费力的睁眼,看见的便是小王氏在一旁,推推她,又指了指外面。
天已大亮,第二日了。
“我知道了,我这就起身。”她无力笑了笑,说道。
小王氏似乎是听懂了,转身就跑到自己的床铺下面,抱起瓶子,然后有一个呵欠没一个呵欠地打着,倚在门口,像是在等她。
离落自己简单打理了一番,出了屋门,这才发现,原来周莲和许氏都已经不在院落,石桌上也没有摆放膳食。
“唔唔唔!”小王氏又朝一个方向指了指。
“在正厅?”她出声猜测。
小王氏点了点头,看了她一眼,又磨磨蹭蹭地往前走去,离落也只好在她身后一步一步慢慢走着,深怕一个不小心没注意,她就摔倒在地。
出了院落,她这才觉得有几分奇怪。
平日府中半天看不到一个人影,眼下,丫鬟小厮却四处奔走着,看上去忙碌不已。
道路边上,被雨水打落下来的树叶,花瓣也不见了,似是早早地就被仆人收拾干净。
今天,这是有客来?
离落在心中暗暗猜测着。
还未走到大厅,远远的,便看见许氏和周莲两人,早已端坐在那大圆桌旁,往这入口处张望,直到看见她们二人,这才又收回了目光。
没有客至,只是等她们?
可既然这样,为何会如此大的阵势。
她一边思量着,一边走了进去,这才骤然发现,府中上下,横梁木柱,居然都挂上了绸缎。
定睛一看,竟是白绸!
她倏地回头,一列丫鬟正端着菜品,从身旁走过。她看着每个人的面色,虽然僵硬,可嘴角都挂着浅浅的笑意,仿佛有大喜之事发生!
怎会如此?
而正在这时……
“恭祝小夫人生辰吉乐!”
丫鬟小厮早已排列整齐,行着礼,颇为尊敬地冲着她祝贺着。
她不由往后小退着,看着眼前的人,看着这漫天的白绸,面色顿时一片煞白。
生辰……
她的十七岁生辰……
少女苍白的嘴唇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着,几欲站立不稳。远处白色的纸串,随着风飘荡着,就好似张牙舞爪的鬼神般,朝她扑来,不由得心神俱是一震。
不,不对,她没有生辰,她不可能有生辰的。
少女摇着头,眸子里连她自己都未发觉地弥漫着氤氲雾气。
因为,她十七岁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又何来的生辰?
何来的生辰?!
满心的悲怆,满腔的愤怒,顿时涌上她的心尖,感到那久违的涩涩苦意。
鼻头微酸,耳畔微鸣,视野也变得朦胧模糊,一切好像都披了一层轻纱,恍若似梦……
……
“怎么?你是怕了?还是后悔了?”
少女的声音紧绷着,语气强硬,带着丝丝倔强和不屑轻视,可是只有那紧紧捏住衣角的手,彻底暴露了她心底的不安与惶恐。
对面一片沉默。
“好,很好。”少女看到这幅模样,状似无谓的点了点头,高高昂起下巴,骄傲的如同世家女子,而不是一介孤女,“那你走吧,从此,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此生再无相干。”
少年眼中含着痛色,看着她许久,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到了最后,终是颓然,哑声缓缓道,“对……不起。”
他又有什么对不起她了?说到底,也是她自己的缘故。
少女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内心好笑,又觉得满心的酸涩。
终归,是她没有看清他。
……
“唔唔!”一旁的小王氏犹在推搡着她,府中下人们还行着礼,然而离落却像失了魂一般,呆呆地伫立在原地。黑白分明的眸子早已失去了神采,发怔地望着前方,好似望向了他处……
……
沉浸在骨子里的痛,是前所未有的疼痛。
到了,这一天终究是到了。
少女看着远处冉冉升起的红日,自嘲苦笑。
颈项上的平安扣发出阵阵的暖意,可却也敌不过,化不了那来自于生命中的死寂。
果真,天命难违么……
她的眼中曾经因为执拗,不认命而跳动的火焰,终是慢慢地被熄灭,只剩下浓浓的抹不开的墨色,透着满满的绝望。
离落,离落,终被遗落。
她出生在世,或许,本就是个错误。
少女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修仙十几载,到了最后,一个人生,一个人死。怕也只有头上这青天,脚下这厚土知晓她也曾来过这世上吧。
……
耳旁似乎又响起了阵阵的唢呐声,音调婉转,却甚是凄凉。
少女双眼迷离地看着这眼下的一切,屋内的白幡飘扬,众人的喜眉笑眼。
似乎将这一生的哀恸喜乐都道尽了。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想了许多……
梦里不知身是客。
从五岁那年,她孑然一身起,注定就不会过上世俗平常女儿家的生活。没有想到,在这里,到让她作为了一个大家闺秀,安安稳稳地活到了十七,还嫁了人。
她咧嘴想笑,若不是这仙师府里的古怪,她可能还会真的尝试过着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然后,一世安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