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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旱虽然是西地长久以来的老问题,但是,也并不是就无法可解了,先天不行,咱们完全可以后天补上嘛。
蓝明东现在想要做的,就是想要用人力来改变干旱的西地!
早前也说过,蓝明东这次被贬出京,他本人反而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
毕竟他先前的二十来年,过的太顺遂,以至于完全没有去地方任过官职,要知道,很多东西,亲眼看到的,会跟那些官文里写的,有巨大的出入。
可以说,这次来西地做府尹是个难得的机会,蓝明东还是很珍惜的。
一路上,他都在带着三位先生,冷静的观察着,最终发现,要想在这个地方干出政绩,第一,是要和宣平侯府这个地头蛇统一战线,这样才能即无后顾之忧,又不用在干事的时候,还得分心去应付沐家。
第二,那就是要改善西地原本贫乏的地理条件,只有从根本上,把西地的问题给根治了,他才能在这方土地上,大展拳脚,一展抱负。
今天,来到侯府,蓝明东的目的还是很明确的,首先,肯定是要和宣平侯拉近关系,给这位留个好印象,才好给女儿的亲事,添点保障不是?
只不过,当他发现沐德邤也在刻意的,和他亲近之时,便按耐不住的,把原本想压后的第二件事情,给提前说出口了。
就见沐德邤在认真的听完蓝明东想法后,看着他的眼神,明显就多了一些复杂的别样情绪。
轻声叹了口气,沐德邤不禁是摇头苦笑,他很是无奈的对蓝明东说,“蓝大人说的话可谓是一语中的,很是说中了咱们西地的要害。”
“可是,你想想,你这才到西地没多久的人,都能看出其中利害,我们这些世居在此的人,又岂能不知?”
“蓝大人现在看到的,其实还只是最表面的一些东西,改日,你要是有时间,不妨让铉儿带着你,往西边的地界再走走,那里很多地方,因着水源干枯,田地荒弃,树木枯败,大片大片的土地都被沙土侵蚀,变成荒漠,真是看得人无比的心痛,好生的惋惜。”
如果可以,沐德邤也希望自己的领地土壤肥沃,出产丰硕,可惜啊,老天爷完全是公平的,它给了西地辽阔的疆土,便给了南地水美物丰,这世上根本不会存在完美,他长到现在这个年纪,已经完全的能够理解其中的含义了。
“干旱其实不是不可解,咱们完全可以修水渠啊!”蓝明东闻言竟是站了起来,高声道:“侯爷少年时,不但入过京城觐见圣上,甚至还去过江南游历,你应该知道,不管是东边,南边,都是水渠遍布,只有水路通达,田地才能得到生命之源。”
“西地也完全可以这样做啊!”
没错,在西地俢渠引水,将干旱之地,变成水米之乡,就是蓝明东此番要做的第一件大事!
沐德邤父子看到激动的失态的蓝明东,不由交换了个眼神,眼底都闪过一抹希翼之色。
沐凌炫站起来,对蓝明东言道:“蓝伯父,俢渠,可以说是西地人心中的一个美梦,美则美矣,想要将其实现,却是难上加难。”
“西地广阔,三省二百五十一县,足足是江南的三倍还多!”
“在这里俢渠,人力物力消耗之巨大,说是要倾国之力相助也不为过,历任的府尹,也有如伯父般,心怀百姓的高义之人,甚至还拟了章程,送抵天听,只可惜,耗费太大,圣上也是有心而无力,只能搁置不理罢了。”
“现在,伯父您也是这样的想法,但是小侄恐怕圣上顾忌颇多,怕还是不能获准啊。”
蓝明东很是了然的点了点头,晓得当今圣上不只是存在银钱不凑手的问题,估计这位还担心西地若是真的富庶起来,宣平侯府岂不是更不好拿捏了?
这里面,也包含着‘平衡’二字的巧妙。
只是,蓝明东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干一番能在青史留名的大事,又怎能不把其中的枝节都顾虑到呢?
他可是天子近臣,可以说,若问这世上谁是最了解宝泰帝的人,蓝明东绝对在里面占着一席之地。
他对沐凌炫摆了摆手,示意孩子先坐下,自己却依旧站着,对在座诸人言道:“蓝某到平京也两个多月了,交接事物繁忙,闲工夫不多,走的不远,看的不多。”
“但和身边的人说起此事时,都觉得,若想西地真正的好起来,这水渠必须的修。”
“可是要怎么个修法?却是有待商议。”
“我现在举个最粗浅的例子吧,比如咱们修建房屋,可以修成三正两平的小院,也可以修成两进三出的大院,若是过几年手里松泛,完全还可以把后院的空地,给扩出一个小花园来嘛。”
“所以说,前面的历任府尹,心思是好的,法子却用的不大对,说句不好听的,蓝某执掌相位多年,最是清楚,每年国库中的饷银,那一块出产的该贴补那一块,可都是有定论的,就算是多,那也有限,绝对不会全拨给西地,让咱们大手大脚的修水渠。”
“但是,若是从第一位上折子的府尹手里,便开始围绕着平京周围,开始修建部分水渠,请问,从那时到现在,一任任的积累下来,怕这道水渠,也很能修出来点样子了吧?”
沐德邤对给西地修水渠这件事情,比蓝明东还要上心,虽然觉得蓝明东的说法有道理,但还是眼亮的指出问题所在,“蓝大人说的很有道理,可是,别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话,就是换一任府尹,手底下的人事更迭,便很是让人头疼。”
“再说了,谁能完全有把握,能让下一任的继任者,还秉承上一任的宗旨,继续不间断的俢渠呢?”
蓝明东闻言笑了,这个问题,他也和范章山几人商讨过,当下就回答道:“我能!”
“蓝某师从顾彬顾先生,他门下弟子众多,蓝某的师兄弟中,有才华,在朝为官的,也为数不少。”
“府尹一职,乃是重中之重,谁来继任蓝某的确是无法左右,但是,咱们完全可以独辟蹊径,单独另设造渠监,这造渠监即属于朝廷监制,但又有属于自己的独立性,就算蓝某三年后卸任,可只要造渠监的主位上,还是与某志趣相得之辈,又能有侯府的鼎力支持,想来继续俢渠,还不是太难的事情。”
“三品的大员想控制难上加难,可若只是六七品的官职呢?”
这话可就引人遐想了,在座的人都知道,不光是宣平侯,蓝明东这俩实权在握的,就算是陈大将军,都有权任命六七品的校官呢。
所以,和想要控制平京府尹这个高难度的人物想比,造渠监的小官,的确算是容易操作的了。
“造渠监.....”
“独立......”沐德邤喃喃低语,暗自沉吟,良久,他望着蓝明东,眼神犀利的沉声问道:“为什么?”
蓝明东笑答:“为一方水土,为一方百姓,为百年之后,世人看到这水渠后,还能想得起蓝某尔。”
沐德邤的眼神渐渐由审度,变得灼热起来,突然,他站了起来,走到蓝明东的身边,深深一拜。
蓝明东连忙扶住这位高傲的西地霸主,谦逊有礼的说,“为百姓做事,乃是蓝某为官的本分,侯爷不必如此,快快请起。”
沐德邤站起身子,沉声道:“本分二字,说着容易,做起来难,若是今番西地的干旱,真能因着蓝大人而解,西地之百姓,必为大人立碑,颂扬大人的美名。”
“免了免了,有立碑那钱,还不如多修一段子渠,多种几棵树呢。”蓝明东呵呵笑道。
言谈之间,原本应该互相监视,暗中理当敌对的两股势力,竟是轻松就将一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事就这么给定下了。
只是这事情,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就难喽,蓝明东最先做的,就是给当今圣上上了封折子,说是西地本就干旱,今年更是少见雨水,这样下去,不但有旱灾的可能,甚至还会引发蝗灾,让朝廷拨点粮饷,他先把平京周边的干旱问题解决下,以免将来酿成大祸。
至于造渠监,连提都没提,蓝明东想着,把最开始的造渠监,就弄成府丞手下的一个附属小部门,管事人就让自己的师弟,范章山担着,职位也不要太高,八品将作大匠就成。
这样一来,部门小,不招眼,也就没人打主意,最起码也能先把最艰难的开始,应付的顺利一些。
他私心里想着,只要事情能进展下去,在平京能挖下第一铲子土,他蓝明东便是此任后不回京城,也得将这道西地生命之源的基础给夯实了,打好了不可!
隔了月余,期盼许久的圣意终于到了平平京府衙,这才知道,近来的朝堂上,也不安稳,圣上现如今的精神越发不济,朝堂上的事情,都是分派给鲁王,成王,齐王兄弟三个一起打理。
圣上看到蓝明东奏折的时候,巧不巧的,正是轮到齐王爷在圣驾跟前伺候,于是,这桩看着不怎么要紧的事情,宝泰帝顺手就交给齐王来处理了。
齐王现如今对宣平侯府,可是视为肱骨,他争位的筹码,沐家真算得上是重中之重了。
眼见蓝明东真如沐凌炫所言,为自己这边所用,开始着手改善西地的贫穷,那股子开心满足简直溢于言表。
不但痛快的答应了蓝明东所奏,甚至还爽快的划拨了粮饷,大力的支持,顺带着,就给了造渠监一个七品的督造使官职。
这也算是意外之喜,有了朝廷赐封的官职,督造监也就名正言顺了,范章山顺理成章的,就任西地造渠监第一任督造使,总算是迈出了他在大周朝仕途的第一步。
到了十一月底,齐王亲批的粮饷总算是堪堪到位,蓝明东在最先要动工的平京东郊,圈了个院子,先将造渠监的牌子给挂上了。
不几日,范章山带着预先选好的一应手下入住,立时,这空落落的院子,就开始热闹起来。
早在最开始商讨这个造渠监时,蓝明东等人就先定下了绘图司,勘测司,造渠司这三个大部门。
范章山总管,底下三司各有分管,大家各管着自己的一摊子事情,平时各司其职,每隔三日,三司便聚在一起,就周水渠的工程计划,做综合讨论。
周水渠,还是沐德邤给起的名字,可见这位还是心怀国家的。
如此利国利民的好事,又是西地近几百年来,唯一最引人注目的大实事,在沐德邤的全力配合下,西地,甚至南地的善水工之人,都被陆陆续续的请到了平京。
一项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事件,就在这种激动人心的气氛下,平稳有序的展开了。
后来,蓝明东为了让儿子和弟子历练,干脆就把蓝宏森和林怀德两人,交给范章山带在身边,这俩人也不隶属那一司,反正是哪里有事,就让去那里帮忙。
今天有可能是出门实地勘察地形,明天却会让你去绘图司里帮忙,后天又带着一起去开会,各路人齐聚会议厅,商议这渠该怎么挖,才能又简单,又在最大程度上造福乡民。
这俩人被范章山指挥的团团转,整日里跑进跑出,风里来雨里去也都经历了不止一次两次,原本瘦削的身材,渐渐的,也被结实的身板所代替。
原本满身娇养出来的金贵,也全被闪亮的眼神所代替,
蓝明东看着儿子和弟子,在师弟的操练下,有了长足的进步,由里到外的气质,也来了个大转变,心里真是格外的高兴。
他现在可真的是不着急,他和姜岩商量的结果,就是在修建周水渠这件事情上,一定要谨慎务实,一步一个脚印的,把这件利国利民的事情给踏踏实实的办好喽。
因此,他们先进行实地勘测,再进行绘图,再拿着多方商议修改后制定的开挖路线,最后,动员民众,开工造渠!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