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呈恩师柳清风:
黄龙河畔一役,蒙恩师一剑斩邪,往后弟子始终头脑清明,再无失智,可谓新生。然魔根深重,并未消解,只是不复显于外,而著于心,影响本性,弟子能感觉秉性所思、所念,皆已不复从前,愈趋极端,时至今日,伤人也好,杀人也罢,皆清醒时为,决非失智所行,或所谓之剑魔,便是如此,并非原先预想错乱神智,丧失自我,逢人便杀之象,而乃理性尚在,只是斩心灭旧,有情变无情罢了!
弟子虽受剑诀影响成魔,本性已改,但师门叛逆一事已成执念,仍萦心中,不敢相忘,一年来亦在暗中追查,然门中卧底多隐不动,弟子少有所得。但五岳华山为首,必然备受青龙恶贼所重,据此间所查出部分信息,弟子推测,华山内门弟子过百,外门数百,其中通敌叛逆者,当有十人以上,如不字四杰必有其一,如恩师同辈亦有其人,牵连甚广,若要不伤无辜将之除尽,实难矣,弟子已渐失耐心,不愿再费力探究叛逆者何人,故痛下决心,以我之剑,血洗华山,若满门皆死,自然叛逆不存,总好过来日华山沦于青龙邪门之手,为附庸为奴。
一年来,弟子精进极速,一日千里,已足周天八重,将入重楼,更怀剑魔真意,若不惜身,杀绝顶亦不过反掌,华山一门,舍恩师外,已再无我眼中人,然而华山剑狂也好,魔道剑癫也罢,恩师剑圣二字,皆如山岳,压我之身,至今仍无制胜把握,故为防恩师相阻,坏弟子除逆之举,将假恩师仇敌之名,去杀江南柳家村恩师胞弟一家,到时独放一二人报信,以引恩师暂离华山。
此外,听闻近来有八神图搅乱江湖风雨,弟子此去,也将顺手取来烧之,聊作杀身歉意,告慰届时师门数百条剑下亡魂。
至于事罢,恩师剑下,生死再论。
留此信及手书一册,一者细表弟子决心,一者详叙弟子所遇,若华山之后,弟子魂断恩师剑下,自有人转呈恩师。
若弟子有幸,反杀恩师,则说明弟子不再是剑癫,而成真正剑魔,亦将烧此信与手书以祭奠,一为相告恩师事情始末,其次乃请恩师九泉之下见证,来日剑魔之行。
我当一路杀下,再挑同盟四岳,邪道诸派,道佛三宗,任尔正邪,万千生灵,皆祭弟子手中一剑,至死方休,若弟子始终不亡,终有一日,能寻到邪门,剑斩青龙。
承德十八年,六月初八。
弟子风不狂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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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气堂内,一册手书,数纸遗信,在众人间一一传阅。
阅完者,皆陷沉默,气氛诡谲。
他们皆有所感:这手书经过特殊处理,完好无损,回忆当初曾在风不狂住处找出过所谓的江湖见闻手书一卷,被付之一炬,再看此二卷,料想风不狂最初是想将此见闻成集,保存身后,以供后人翻阅。而那封字满十张信纸的信,却显斑驳,老化严重,看来有些年头,显然书者未有长存之念。如此看来,的确大有可能是风不狂本人所留。
凌不乱是最后观看的。
看完书册与信,将两物置于手边案上,已回复冷静,道:“这便是屈师兄所谓的隐情吗?”
屈不就重新起身,抱了抱拳,道:“不错,当初风不狂背叛华山初衷、变化,一应始末,皆记其上,此中详况,想必诸位师弟都不甚了解吧?”
凌不乱道:“了解或不了解又能如何?自述生平,好似有多无奈,便能抵消他背叛师门,残杀同门之罪了?还是师兄想让我们对他多一些同情怜悯?”
屈不就冷哼道:“哼,残杀同门,无论他是清醒时所为,还是入魔失智后所做,皆是天理不容,罪无可赦,我岂会睁眼说瞎话,为他洗脱?”
凌不乱道:“师弟无此心最好!”
屈不就道:“我自无此心,今日将这两样东西给各位师弟一观,只不过是想让大家知道,造成这一切最根本的原因是什么!”
凌不乱道:“不外乎叛徒二字,看来屈师兄是认定师弟就是那叛徒了,但这上面,可没有写着我就是叛徒,师兄若是想以此来倒脏水,我看你应先在合适处添上几笔,写上‘凌不乱’几个字才好!”
屈不就哼道:“我若是那等不择手段之人,这掌门位置,当年也落不到凌师弟你的头上。”
又道:“风不狂手书与遗信皆言,华山内部有叛逆之辈,且不止一人,尤其遗信上,更直接点明当初你我四杰之中,必有叛徒。”
宁为玉打断道:“若小妹未记错,师兄也是这所谓的四杰之一吧?”
屈不就道:“不错,我也是那四杰之一,亦有嫌疑。”
接着转头对卓不群道歉道:“不仅我,当初卓师弟也是四杰之一,同样也有嫌疑,风不狂说我们四人中必有叛徒,却没有说只有一人是叛徒,为防万一,所以得知此事之后,虽与师弟有过照面,却一直未与你明说,还请师弟莫怪愚兄。”
卓不群淡淡道:“无妨。”
屈不就继续道:“我们四人都有嫌疑,但这里面嫌疑最大的一人,却仍是凌师弟!”
宁为玉气笑道:“凭什么?”
屈不就冷笑道:“凭什么?自然是凭凌师弟也会紫气玄功这点。若无风不狂所留线索,确实如凌师弟自己所言,你会紫气玄功,是师父选定你为传人而所传下的可能最大,可若结合这线索来看的话……”他转头望向对面三个师弟,道:“几位师弟就不认为另一种可能更大吗?”
再盯住凌不乱,大声喝道:“你凌不乱,便是风不狂苦苦所寻的叛逆之一!你趁师父被风不狂所害之伤未愈,找来青龙门高手将之杀害,夺取秘籍,掌控本门。”
几人脸色微动,默然思忖。
凌不乱面不改色,道:“说到底,只是猜测罢了,风不狂先猜测了一种可能,屈师兄又在风不狂的猜测之上进行猜测,若以此便能作为证据,当真滑天下之大稽。”
屈不就道:“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风不狂当年既抱死志行事,难道还会刻意留书戏耍柳师叔?或者戏耍几十年后的你我?他既作此猜测,必然有所实据,此事已是十有八九。而我在此基础之上再行猜测,同样可能极大。”
凌不乱道:“师兄看来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可能,终究只是可能罢了,并不算证据。”
屈不就道:“所以,我并非说凌师弟就是叛徒,只不过,你毕竟是目前最大的嫌疑之人,除非能自证清白,否则,为了避嫌,这掌门位置,还是暂时交出来另选贤能为好!”
凌不乱笑道:“所谓嫌疑最大,看来只是借口,这才是师兄的真正目的吧?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图穷匕见?”
屈不就避重就轻道:“目的无足轻重,如何解决之法,才是眼下重点。”
就看向徐不动几人:“几位师弟以为如何?”
几人犯难,迟疑不语。
凌不乱叹气道:“其实,屈师兄的猜想的确不无道理,但小弟也有另一个推测,结果迥异,诸位不妨先听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