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听闻几位将军在此饮宴,老夫特厚颜前来、讨上一杯美酒喝,还望莫要见怪呀!”
“岂敢,不知别驾大人前来,末将们没有出门迎接,还请大人见谅才是,请上座!”
“小猴子呢,割肉,上酒!”
“诺!”
张松是成都人氏,虽然也是士族出身,却因为容貌丑陋、性格怪异,而不被其他士族官员接纳,反而常受到讽刺、排挤呢!
同病相怜之下,张松这个倒霉士族,与张任、黄权、刘巴这些可怜寒门,反而走的相对近一些,说不上推心置腹,可也是礼尚往来。
而寒门将领们有了难题,也经常向张松请教,隐隐的以‘谋主’相待,因此张松登这些人的家门,是不用提前禀报的,可以直入内庭后院。
如今巴蜀要有剧变了,在坐诸将心中惶恐不安,自然想听听张松的高见了,而且他们也都知道,这位先生与北边的人,关系不是一般的亲近!
“先生请用酒肉,其余的人退出去!”
“诺!”
小将杜鹏割了一条羊腿,放到了张松的桌案上,又满满的斟了美酒,而后让周围的亲兵、侍从、丫鬟都退出去了!
自己手持着啸月狼头枪,站在院门口守卫着,张松深夜来访,必有大事与众将商议,若是被人偷听了去,只怕有大祸上身呢!
“州牧大人不听良言相劝,反而宠信一帮私利小人,巴蜀恐怕要有剧变发生了,我等皆是厮杀匹夫,有心护卫家乡父老,却又不知如何行事!
今夜在此聚会的,皆是袍泽兄弟、军中手足,末将可用人头担保,一字一句也不会外传的,还望子乔先生不吝赐教!”
“我等一心守巴蜀平安,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
张任离开座位,手捧着一碗美酒、向张松单膝下跪行礼,诚心诚意请教事情,其余将领也有样学样,而他们对刘璋的称呼,也从原来的主公,变成了州牧大人!
这是在表明立场,他们这些巴蜀寒门将领,已经跟刘璋离心离德了,未来的路如何走,希望张松指点一下!
“好,既然诸位将军诚心相问,老夫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都是为了巴蜀之地,都是为了父老乡亲--喝!”
张松双手接过酒碗,仰头一饮而尽,今日在大堂上争辩,自己输给了外籍士族,但是在大堂之下,自己要扳回一局来。
“常言道,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要想看清咱们巴蜀的事情,还要从天下大势来着眼!
自从‘十常侍’之乱以来,天下分崩,厮杀割据,关东就有十八路诸侯,还有董卓、张鲁、刘表、刘瑶、士燮、公孙度、严白虎……各霸一方,各争雄长,天下苍生饱受其苦!
经过二十余年的征战,大小诸侯互相吞并,如今只剩下曹操、刘备、孙权、张鲁、州牧大人五位了,以诸位将军之间,最后谁能一统天下?”
…………
…………
“这还用说吗,天下一十三州,曹家已占其九了,又经过数年休养生息,如今雄兵百万、战将千员,军械、粮草、钱财充足,各方诸侯加在一起,也无法与之抗衡,除非有逆天之事发生,否则曹家早晚一统天下!”
张任、黄权等人蜗居巴蜀,却也知道天下大事,剩下的几路诸侯,张鲁马上就要灭亡了,刘璋也是来日无多,刘备、孙权虽说有些本领,可惜家底太过单薄了,几乎没有统一天下的可能。
如此一来,很多事情就想清楚了,如今巴蜀易主已成必然之事,前路无非两条:投曹、降刘!
张任等人如果降刘的话,日后曹家一统天下了,他们岂不是跟着刘家,还要再投降一次吗,投降是一件耻辱的事情,与其受两次耻辱,还不如一步到位,直接归顺曹家算了呢!
而且现在归顺曹家,为了给其他诸侯做个榜样,曹操、萧逸肯定出手大方,给巴蜀将领们高官厚禄,若到了天下归一之时再归顺,那就没什么价值了,他们的身价也会大跌!
再说了,曹营强、刘军若,如果巴蜀将领归顺了刘备一方,曹军必然挥师南下,巴蜀之地就会变成战场了,百姓们死伤无数,大好家园毁于一旦!
反过来,如果归顺了曹营一方,以刘备那点微末力量,未必敢来抢夺巴蜀吧,就算是真的来了,曹军也能把他们挡住,如此巴蜀可免受战乱之苦!
“子乔先生高见,让我等茅塞顿开,不过这天下大势之外,还有别的说法吗?”
张松一番深刻讲解,听的张任等人频频点头,就从天下大势考虑、归顺曹营却是上上之选,不过人都是有私心的,他们还要考虑一下,投曹、降刘那个对巴蜀寒门更有利。
“那就再说说私利,咱们益州沃野千里、民殷国富,就像是一条肥美的羊腿,天下诸侯谁不看着眼红呢,可惜汉中郡、巴郡北部被张鲁占据了!”
说话之间,张松拿过了烤羊腿,又拔出腰间佩剑,狠狠的割下一块肥肉,这是汉中集团的!
“法正、李严、董和这些外人,倚仗两代州牧大人恩宠,占据高官厚禄,修建豪宅大院……”
张松手中宝剑挥动,又一大块羊肉削了下来,这是外籍士族官员的!
“还有本土的士族门阀,倚仗着深厚底蕴,虽没占据多少官爵,却垄断了养蚕、纺织、冶炼、酿酒各种行业,每年获得大量钱财!”
张松又削下一块羊肉,虽不及前两块肥美,可也相当的可观呢,这是巴蜀士族集团的!
三次分割下来,原本肥美的烤羊腿,只剩下几节硬骨头、以及少许的残肉了,这是巴蜀寒门子弟的利益,不但最少,而且难啃!
“如今曹军攻打汉中甚急,州牧大人听信那些小人之言,要放开巴蜀东部门户,引刘备的荆州大军进来,只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最后反受其害了!
一旦刘备反客为主,益州必然重新洗牌,利益也会重新分配,这对在坐诸位而言吗……呵呵!”
张松的话戛然而止,却把宝剑放了桌案上,后面那些利益上的事情,还是让诸将领自己参悟吧,而张任、黄权等人愤怒的目光证明,他们已经想明白了。
按照后来者居上的原则,一旦刘备成为巴蜀之主,必然要割取大块‘羊肉’,封赏给关羽、张飞、赵云……以及支持自己的荆襄官员们,这块‘羊肉’又从那来呢?
北边张鲁那块羊肉,已经被萧逸含在嘴中,马上就要吞下腹去了,刘备集团就算再有本领,也不敢从贪狼嘴里抢食吧,这块就不用惦记了。
刘备能够进入巴蜀,全靠了法正、李严这些人引路,事成之后论功行赏,这些外籍士族官员的利益,非但不会减少,反而还要增加,这块羊肉也不用惦记了。
那么能够惦记的,只有巴蜀士族的利益了,刘备会抢过这块羊肉,分给荆州的文武官员,而失去羊肉的巴蜀士族,又会作何反应呢?
他们斗不过刘备的,也斗不过外籍士族,又不肯自己饿着肚子,那就只有转过身来、欺负更弱小的巴蜀寒门子弟,把那块肉骨头给抢走了!
如此一来,荆州官员满意了、外籍官员也满意了,巴蜀士族虽然不满意,可也饿不着肚子,日子还能勉强过下去,至于可怜的巴蜀寒门子弟,恐怕只能喝口剩汤水了?
“以前还有块骨头啃啃,以后只能喝剩汤了,这日子还怎么过?”
“以那些士族门阀的贪婪性子,只怕剩汤水都不给咱们一口,以后只能喝西北风了!”
“他妈的,兔子急了还咬人了,谁敢断老子的活路,老子就跟他拼命,大不了同归于尽!”
…………
夺人口中之食,犹如杀人父母,张任、黄权、刘巴等人眼睛全红了,紧紧握住了腰间宝剑,这些年巴蜀寒门已经够苦了,再欺压下去真没活路了!
因此在坐诸将暗下决心,就算拼个血流成河,也绝不能放刘备集团进川,还有一直欺压他们的外籍、本土士族,早晚让他们血债血偿!
可以眼前的局势看,若不引刘备入川,那就只有归顺曹营了,曹军占据成都之后,难道不分一块肥肉吗,巴蜀寒门还不是受压迫?
想到这里,诸将的目光又落在张松身上,听一听他后面见解,如果巴蜀寒门横竖没有出路,他们又何必拒刘迎曹呢?
“呵呵,这天下大势吗,处境不同则胸襟不同,胸襟不同则气魄不同,所思所想、所作所为自然也不相同了!
刘备只有荆州南部五郡,以及交州蛮荒烟瘴之地,故而急于攻取巴蜀,狠狠的割一块肥肉下来,否则就会活活饿死了!
魏王千岁、大司马大人占据中原,尽是富庶肥美之地,而他们心中所想的,是尽快一统天下九州,而不是区区巴蜀之地,又岂会与寒门争食呢?”
张松上前几步,将烤好的全羊拎到案上,把宝剑狠狠插了上去,曹操、萧逸皆是胸怀天下之人,他们要的是这只烤全羊,而不是区区一只羊腿!
另外吗,二人不计出身、唯才是举,一心建立政通人和之政权,非但不会压迫寒门,反而要带领天下寒门子弟,从士族门阀手中抢夺羊肉呢,如此巴蜀寒门也大有好处!
“今夜听先生一席话,让我等莽夫茅塞顿开,日后巴蜀寒门子弟有出头之日,定不忘先生教诲之恩!
不过大耳贼入川之事,已经迫在眉睫了,大司马统领着大军,仍在汉中与张鲁激战,短期内恐怕难以攻克,如此就失了先手之利,我等又该如何呢?”
张松一番大道理说的好,可毕竟是纸上谈兵,巴蜀的未来如何,还要看眼前这场西南大战,时间上对曹军可有些不利呢!
刘备集团一直窥视巴蜀,接到刘璋的邀请之后,立刻就会起兵出发,按照两地的路程来算,一个月内就会入川了,一个半月可到成都城下!
而曹营二十几万人马,还在猛攻秦岭防线,虽然取得了一些进展,却不是压倒性的胜利,阳平关易守难攻,乃是有名的险要之地,南郑城城高池深、粮草充足,又有第一代张天师留下的大阵,就算萧逸能征善战,三五个月恐怕也难平定汉中!
那个时候吗,刘备已经稳坐成都城,消化掉巴蜀这块大肥肉了,张任、黄权等寒门将领,就算有心北上投曹,恐怕也无能为力了!
要知道,冲锋陷阵的虽是寒门将领,可巴蜀集团的兵马、大半掌握在士族手中,军械、粮草、钱财更是如此,以张任等人手中力量,是掀不起大风大浪的,否则何须受制于人呢?
“诸位将军所虑极是,就以当前局势而言,的确对大耳贼有利一些,不过从长远来看嘛,大司马才能笑到最后!
诸位将军在军中多年,想来手下也有一些死忠之士,抗拒刘备入川或许不足,可是守住霞萌、剑阁天险,想来不是什么难事吧?
只要守住了北边门户,就攥住了巴蜀的命脉,刘备就算进了成都城,他也休想坐稳位置,待到大司马平定汉中,必然挥军攻取巴蜀,诸位将军开城张迎,可是大功一件呀,又何愁荣华富贵不得呢?”
…………
“先生言之有理,此事绝无问题!”
张松不懂兵略,却很会看人性,以他对萧逸的了解吗,胆大包天、善出奇兵,每战必身先士卒,浴血厮杀从不畏惧!!
可是攻打汉中郡以来,却迟迟听不到萧逸的消息,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以这位杀神的用兵习惯,恐怕又要一鸣惊人了吧?
或许众人夜谈之时,萧逸已经潜入汉中腹地了,他的目标是那里呢,阳平关、南郑城、还是乐城……只怕用不了几天,就会有大事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