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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莱默......死了吗?被击毙了?
看起来......挺象是的。
虽然还在直挺挺地站着,但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动作,手是僵的,脚是僵的,身体纹丝不动,头盔下的那张面孔也都定格了一般,一直维持着事情骤起时那一副惊愕的表情,双眼大张,眼珠子不仅不见转动,连神采也都一并消敛。
像木偶,像石塑,像蜡像,就是不像活人,仿佛被囫囵地抽掉了整个灵魂。
真的......死了吗?
伊芙并不确定。
事实上,相比于细腻精巧婉转缠绵的春水剑法,意取飞瀑尤重气势的飞瀑连环指会显得更具攻击性,而由其中的两记最强杀招「飞流三千尺」和「银河落九天」演化而来的剑招,自是最为凌厉磅礴,完全可以说,这当是她所有武功中除六脉神剑以外的最强杀招。
但是,仅凭这招,哪怕再算上含怒出手的加成,真的足够穿透布莱默的防御,将他一举击杀?
值得怀疑。对手身上的那副护甲之坚固和厚实,此前已是多有体会。毫无疑问那是一副出自名匠之手的、不惜材料精心打造的、非常称合其国防军将领身份的高等级魔法护甲,质地坚硬,份量厚实,结构还尤为精巧——也不提它如何严密覆盖周身(还不减灵活)了,光是其圆润光滑的外表就够一般的挥砍(长剑、短剑)和穿刺(匕首、箭矢)类武器头痛,伊芙也是使足了十分本事才能在其之上留下一道道剑痕。那么,此前一直表现坚挺,现在却似乎被一举击破,转变尤显突兀,其中......会不会有诈?
至少伊芙不认为她的「飞流三千尺」与「银河落九天」和之前的若干剑招有质的区别,虽然更强,但并没有强上一个档次,先前攻不破那副护甲的防御,现在也没理由能够......
此外,特别重要的一点,这个阴险的家伙不久前才有过使用阴招的前科,这次,又焉知他是不是在故技重施?
谨慎起见,伊芙选择了等待,不靠近,于原地默默伫立,等待更明显的变化出现——倒下或者是暗算,同时,将一身劲气提到顶峰,随时准备动身闪避。
她等了许久,全场观众也静静地看了许久,然变化久久不至......
她想知道答案,全城观众也迫切想知道答案,但答案仍未浮现......
没反应......真的死了?
静默尤能扼杀耐性,尤其是偌大的一个竞技场陪着一起静默的时候......
等不及了......
轻吁口气,放松表情,作轻松状,伊芙轻轻地向前迈了一步。
然后是二步、三步、四、五......
还没反应?莫非......
噢!!来了!!!
略略分神之际,一直一动不动犹如一尊石像的布莱默无比突然地挥动了他的手臂,于一瞬之间劈出了一道直来直去如匹练似的的浩大剑芒!
整个竞技场内顿时爆发出一阵山崩似的惊呼和怒骂!
「哼!还是来了!我就知道,你这坏东西就是离不开这种卑鄙的暗算!」
虽然还是会吃惊,但伊芙并不惧怕这早有预料的暗算,身形一闪,她极速朝旁边掠去,距离有点近,剑芒来得比想象更快,但也无碍于有所准备的她能够及时避开。
她闪到了数尺外的一片空处,脑海里却不自觉地冒出了一个古怪的念头:这情景,有些熟悉......呃,可不就是开打的第一回合么?再来一遍?那么接下来他是不是该向自己快速冲来?
于是伊芙扭头往布莱默的方位望去,一怔,没看到人!兀自惊疑,忽闻背后传来了兵器挥舞的破空之声,登时醒悟——
在后面!
他是什么时候转移到我的后面?
连忙回身招架,只能硬架,因为避无可避。
当~~~!叮~!
长剑被击飞了!长剑被劈断了!伊芙也被剑上传来的巨大力道震得踉跄倒退!
而不肯罢休的布莱默,更是立即疾步跟上,长剑连挥,劈出了连绵的几道寒芒,紧紧咬着伊芙而去!
杀机已现!整个竞技场登时转入了一片担忧的惊呼!
顷刻之间,剑锋已抵至身前,而伊芙方才堪堪将身形稳住,脚步还有些散乱,容不得犹豫,本能的便极尽全力地进行闪躲,一下、两下、三下......森冷的剑锋连连擦体而过,隔着衣裳都能感受到那股慑人的寒意,然莫名的觉得没有意料中的那般致命。未及多想,脚步已经踩匀,伊芙准备立即施展身法,务必首先摆脱这凶险的纠缠。
她动了,布莱默的长剑却似早有预料般剑芒突然暴涨,嘶啦一声,在伊芙身上划了道口子——仅仅是在衣服,伊芙的速度还是要比布莱默的剑芒更快。
不过——
伊芙一口气退到了二十余尺外,看到布莱默没有再追,她才止步站定。第一件事,却是查看身上的“伤口”:左肩处,出现了一道不短不长整整齐齐的切口,挺深的,没有伤到肌肤,却把布料完全切开,开口很大,左边的整个袖子怕是不能要了。
仅此而已?非也。随着她的动作,身上的若干个地方:右肩、右袖、前襟、腰侧、裙裾......同时绽露出或大或小的切口,那一身如仙的雪衣,竟在转眼间变成一身褴褛的丐衣......
伊芙愣住了......
布莱默扛着长剑笑吟吟地走近。
“呵呵,不会演戏的军人不是一个好剑士~!瞧瞧瞧!一手好演技还是很有用滴!这不骗到你了么?还骗了全场所有人......”
没有什么夸张的语气,但得瑟之意表露无遗。
“或许你会说,‘我没被你骗到!’、‘我早就猜到你的诡计了!’......”他耸了耸肩,“但没用啊~!谁叫你不够我有耐性咧~!”
“别和我比耐性!像刚才那样,我觉得我还能等上个‘十来二十分钟’~!耐心地等待猎物走入陷阱是每一名猎杀者的一点基本素质,当然你这样的小女孩大概不会明白......”他眉头一皱,“哎呦~!看来你对方面不太感兴趣呢!没关系!还有别的!那么,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样突然出现在你的身后?”
“看在你武器都没了的份上,我也不怕告诉你——欸,这可是我的大秘密喔~!”他煞有介事地眨眨眼,“其实也不算特别稀奇,一个有些强大的装备附带技能而已——传送术,没有限制条件,瞬间传送至目力所及之处!嘿,很好用对不对?就是没法经常使用,用一次可得充能几天,麻烦死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腰带,腰带上有一枚明显特别黯淡的宝石,“所以,一般来说,它是我最后的底牌!”
“嗯?还是不敢兴趣吗?那么你对什么感兴趣?”布莱默挤出一副很是遗憾的样子,马上又作恍然状,“噢!你的衣服吗?”
“哎呀!别纠结了!我就是故意的!我是故意将你的衣服切成这个破烂模样!”
伊芙顿时身体一颤,但还是低着头垂着眼睑不言不语。
布莱默咧嘴一笑,掏掏耳,满不在乎地说:“不错!刚才那可是个好机会!就算不能将你杀死,也能在你身上留下几道伤痕,但我没有那么做......你的剑已经断了,你已无力挣扎,你迟早都会死在我剑下,那么......我又何必着急呢?”
“再说了,”布莱默诡笑,笑容中竟有几分淫亵,“伤到你这具完美的躯体该多不好啊!瞧瞧,粉嫩的肩膀、雪藕似的手臂——嗯?没了吗?我的功力不够啊!那么多剑才切开那么一点点衣服......”
“是的!我是想切碎你的衣服让全场的数万人看看你的完美躯体!——啧啧!多么令人‘兴奋’的主意啊!”
“哎哎!你也别把我想得太变态,要知道,我布莱默一直以来可都是以冷静理智著称,很少失控,绝大多数时候都不会有那些疯狂的、暴戾的、狠厉的、变态的、歇斯底里的报复举动......但显然,这次我特意为你破例啦~!”
“听听!听听竞技场里的观众都在喊我什么?‘发情的蛮牛’!感谢他们,多美妙的绰号啊!——那么,既然有了如此一个美妙的新绰号,我是不是要做些切合这个绰号的事情?要让它名副其实嘛~!”
“所以我改变了我最初的打算——嗯?我最初的打算是什么来着?喔!最快速度打倒你,砍下你的脑袋,祭奠死去的贝罗什么的......哎哎,不重要了,反正都放弃了。”
“至于我现在的打算,嘿嘿,切碎你的衣服,曝光你的躯体,在你羞愤的目光中,一剑将你刺死!脑袋嘛,先不砍,少了脑袋你那具完美的躯体就变得吓人喽,观众们可能不愿意看。瞧,我多替他们着想啊!等他们看饱了,再对你的尸体做些什么——别误会,我可没有x尸的癖好!只是要砍脑袋写写字留个纪念什么的而已!”
“毕竟,这是‘黑衣魔鬼’萨菲厄斯的女人的尸体啊~!”
“好变态哟~!我还从来没有做过类似的事呢!想想都有点小激动!”
“不过,你的速度是一个困扰,很大的困扰!我还没见过任何类人生物具备你这般的不可思议的速度!但没关系,总有办法的!”
伸手一招,那掉落的铁网便再次飞回他手上。
“我得尽快搞定你,在一套连招之内搞定,不然,就会有人前来阻拦喽!”他指了指场边,叶孤云正“试图靠近”,他身边是几名阻拦的仲裁者,“就像刚才,如果我伤了你,对决就结束喽,虽然我胜了,可后面这变态游戏就没得玩了!多可惜呀!是不是?”
“好啦好啦!唠叨了那么久,口都说干了,你却没点反应,缪斯小姐,你也太不给面子啦!怎么?吓着了吗?还是别的什么?嗨,管他呢!反正,游戏开始喽!我,要来了!”
言毕,他便举起长剑,笑眯眯地向伊芙压迫而去。
场边,看清楚了情形的叶孤云反倒停住了靠近的脚步,在仲裁者错愕的眼神中,反身向场边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摇头自语:“得,没见过这么作死的......”
布莱默尤正乐呵,伊芙却抬起了头,双眉竖着,眉头锁着,小嘴噘着,双眸喷火。
“你自找的!”
“饶不了你!”
“我生气了!”
布莱默闻言当即稍稍停下了脚步,调笑道:“又生气了?噢,好怕呐!这回是准备怎么着?再次暴揍我一顿?可是,你怎么揍我?你武器都没了耶!”
“你个混蛋......”
“我真的生气了——!!”
噌~!
只听得一声铮鸣,还没反应过来,布莱默便觉左肩受到了一记重击!
好痛!力道竟是透入了护甲!
这是什么鬼攻击?
噌~!铮鸣又响!这回布莱默是听准了方位,想也不想,立即侧身闪避,不料仍是慢了一筹,那道莫名的攻击还是打到了身上,顺着侧身的动作,在胸前一划而过。
金铁声起,火星迸现!那道攻击竟是在厚实的胸铠之上划出了一道长长深深的创痕!
好锋锐!好可怕!
布莱默大为震惊,同时也看清了那道攻击的模样:那是一道隐约的气劲,像突刺的长枪,像疾射的飞矢,像纵掠的剑芒,也像法师的射线类法术,只是不带有任何属性,周围也没感觉有一丝奥术能量的波动。
什么鬼!
那女人......
布莱默立即转头向伊芙望去,果然见她正转动着身躯翻动着指掌捏出一个个诡异的“法诀”,倏忽间,身上又感觉到三记剧痛,那双雪藕似的手臂每摆动一下,他的身上便要吃痛一番!
不能让她继续!
布莱默立即甩动手臂,想要将铁网甩出,不求能够控制对手,只求能够阻断对方的这般奇诡攻击。然而,手正半途,便先受了一记,剧痛之下,那张铁网已无力甩出,只失控地抛到了脚下......
好快!好准!
这、这什么鬼!
不只他在问,全场观众都在问,旁观的他们知道得还更少一些,只看到一幕活像是滑稽剧的画面:两个人相对而立,一个人做出手势,另一个人随即做出一个夸张的痛苦动作......太可笑、太羞耻、太莫名其妙了有没有?
喂!够了啊!到底在闹什么?
奥斯玛大法师显然也是其中一个被好奇心折磨得够呛的可怜虫,不同的是他有能力搞清楚好奇的事物,这回他的反应比先前更快,那是立刻便瞬移至场中,急急忙制造出一个大大的无声幻影,对场中的交战进行实况直播。
观众们压根来不及对奥斯玛大法师的慷慨体贴表示感谢,第一时间便将目光投注到那幅大大的无声画面之上。这时候他们才终于看见,从伊芙指尖射出的那一道道石破天惊的无色剑气......
包厢中,薇丝很是兴奋地朝左右俱是一脸惊异的众人说道:“瞧!瞧!这便是伊芙的真正杀招,那手造诣比萨菲厄斯更高的神级绝技——六脉神剑!”
六脉神剑,剑气纵横!
连遭重创却无力挣扎的布莱默已经能够预见到自己的末日,只是,仍旧让他大感不能接受的是即将击杀自己的那个女人还在不断念叨的那句气话:“赔我衣服!你赔我衣服!”
喂,你这是......
合着,她之所以生气是因为自己切坏了她的衣服?
呃......
我这是干了什么蠢事?
冤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