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蛋?呵,你可真逗!夷北形势如此微妙,在这个节骨眼上,就是打断了腿,哥也得赖在这。枕着手臂翘着腿,姜云悠闲地躺在床榻上,享受着难得的清静。半睡半醒之际,思绪不自觉地再度飘回了周朝大陆。
仔细想想,来到这里已经快五个月了吧。山中岁月容易过,世上繁华已千年。在这与世隔绝的夷州待着,时间在不知不觉中飞快流逝,也不知竹儿如今怎样了,过的还好么?还有姬洛那调皮郡主,该是逃出生天,安全回家了吧,到了这会,不知道又祸害了多少个人妻少妇。
魂游天边,心绪万千,姜云无奈地发现,自个又失眠了。前世小说看了不少,总以为回到了古代该是件很有趣的事,真正回来之后他才发现,哪有这么简单。这颗心就没停止过操劳,与天斗,与人斗,与气运斗。步步为营,处处算计,从无到有,借势而行,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而这还只是明面上的疲惫,真正让他越发难以忍受的,是孤独。身处异地,无人理解,无人在乎的孤独感,每当他静下心来,总会如附骨之疽般袭来。
辗转反侧许久,姜云的头脑却越发清晰起来,终是无法入睡。他干脆爬起身来,走至桌旁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后开门走了出去。
天已入秋,萤光渺渺,夜风夹着三分凉意抚上心头,姜云舒坦地打了个寒颤。府中之人大多已经睡下,整个院落更显空旷寂寥,深夜之中,漫无目的一阵溜达,怎么瞧都有点图谋不轨的味道,未免惹来麻烦,姜云径直向荷花池走去。
来到荷花池畔,他才想走去凉亭坐坐,却在一旁塘边的草坪上督见了一抹白色的身影。姜云心中立时一寒,这半夜三更的,莫非见鬼了不成?待他小心翼翼地摸上前去一瞧,姜云笑了。
眼前这一席纯白丝衫,抱膝而坐之人,可不就是陆家大小姐么。此刻的陆逊早已不复白天那精明干练的形象,素面朝天,发髻尽卸,如丝般的墨黑秀发,柔顺地贴于后背,直至腰间。她这迥然不同的清柔模样,确有另一番惊艳之感。
姜云不由暗叹,美女就是美女,即便不施粉黛,也不是她人精心装扮所能比拟的。
听闻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踏草之声,陆逊微微侧头,用眼角瞄了一眼,见是姜云,她果断地扭回头去,继续凝视着眼前的池塘,没搭理他。
让人无视的如此彻底,姜云也不羞恼,反而自顾自地走了过去,在陆逊一旁坐下,瞅着眼前的景色,一句熟悉的经典对白突然浮上心头。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以为只有我睡不着觉,没想到,大小姐你也睡不着啊。”
这回陆逊说话了,不过是对着池塘说的,瞅都没瞅姜云。“你怎么还在这里。”
“啊?”这话头接的不对啊!
“罚银交了没?”陆逊淡淡说道。
“没。”
“为何不交?”陆逊想了想,补充道:“你有钱。”
姜云闻言,连翻白眼。有钱是罪过么?有钱就活该被罚么?“大小姐,您可能不是很了解我,对于不过手的银子,我不介意拿去缴纳罚银,比如例钱。但对于进了口袋的银子,打死我都不会拿出来的。”
陆逊没吱声,顿了顿,道:“好像没见你吃过亏。”
姜云一愣,随后笑道:“这您可真说错了,我这一路走来,吃的亏比享的福多。”
“你这人,不简单。”
“为何这么说?”
陆逊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姜云,微微摇了摇头。“我看不透你。”
“那是,我又不是透明的。”姜云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转而看着陆逊身上的丝衫,意有所指地笑道:“小人也看不透您。”
无视姜云的无聊荤话,陆逊自顾自地说道:“在你和赵俊人入府的当天,我就派人去赵家附近查访了,调查的结果是,你们两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姜云此人,来历不明。”
姜云心中一惊,这丫头的心思,也太细了。他心中震惊,面上却不露声色,反而一派轻松地笑道:“那您还敢让我这来历不明之人,跟着处理政务?”
“有何不可?我虽看不透你,却能感觉到你对陆家没有恶意。借此机会,或许能将你看的更清楚,只可惜,你本事不小,却似乎没有为我陆家出力的打算。”
“这您可冤枉小人了,近日我可没少给你出主意。”
“主意是出了,却不是真心实意的。表面看来颇为有理,往细里一琢磨,处处是陷阱,根本行不通。”陆逊杏眼一眯,冷然道:“可见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可以随意糊弄的笨蛋。”
“冤枉,冤枉。”姜云连声喊冤,可那话中语气怎么瞧都有几分心虚的味道。
“是么?”陆逊淡淡说道:“夷北的微妙形势,已持续了很长时间,你说说,我陆家现今当如何自处?”
姜云无奈一叹道:“小人之前就建议过大小姐联络杨家,发兵水西,可您非但不听,反而还裁撤水北诸城大半守卫,我又能如何?”
“还说不是糊弄我?”陆逊冷冷瞟了他一眼,道:“先前建议陆家不掺和杨李之争的是你,如今要我陆家发兵的又是你。杨李之争,与我陆家何干,我思来想去,寻不出发兵的理由。”
姜云摇了摇头,难得语气认真地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当初是矿山之争,陆家没有必要掺和。但如今两家已然出兵对持,这就是陆家的千载良机。只要联合杨家吞并水西,以陆家底蕴,从此将可高枕无忧,再不必两头受气。”
陆逊再次沉默,许久后开口道:“为何是联合杨家,而不是李家?我记得你之前曾说过,是要坐视杨家强***迫李家与我合作联手对抗杨家。”
“杨家有矿山在手,强势在情理之中。可如今的情况,却是李家主动出兵挑衅,可见其必有依仗,自认实力不在杨家之下,甚至犹有过之。联弱抗强方是正道,若联李抗杨,杨家倒台之后,我等连李家的底牌都不知道,何以应对?”
姜云一脸自信地侃侃而谈。“相反,杨家的依仗是矿山,是摆在明面上的。哪怕李家倒了,陆杨两家的经济差距完全可以通过行商贸易去弥补。从这次的酒楼事件就可以看出,表面上三大家族几乎把持了夷北所有的资源,而实际上,大多数的银钱却是在普通百姓手中。经济差距不难弥补,加之陆家底蕴远非杨家可比,行霸终不能长久,如此一来,夷州第一家族,始终是陆家。”
陆逊静静听着,一双俏目异彩连连,她深深看了姜云一眼,忽然面色一暗。“贸起兵祸,终是不妥,先忍忍吧,静观其变再说。”
“大小姐,其实你已经认同了我说的话,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我。。。”陆逊一窒,叹道:“忍字头上一把刀,若心向上,便会为刃所伤,心伤则人死。家族之责,重若泰山,我。。。赌不起。”
“忍字头上一把刀,遇事不忍把祸招,若能忍住心头恨,事后方知忍字高。”姜云悠然念完,突然话锋一转,嗤笑道:“心若不动,便后顾无忧了么?大小姐,别天真了。刀刃始终悬在心头,焉知其不会突然掉下刺入心间?忍字可贵,全看理解。在我看来,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一味忍耐,祸事难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