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皇太孙乃是微服出游,不曾暴露身份,自然不可能前赴后拥数十人相随,加之就在京城附近,安全方面并不值得操心,故而除了太孙与定王这对兄弟之外,同行的只有一名护卫。
这护卫名叫胡新恒,出自皇城羽林卫,还是一个小头目,手上功夫不错,专司巡卫东宫,加之年纪不大,与太孙相处倒是颇为融洽。太孙出宫,要挑选一个侍卫相伴,这机会也就顺理成章落到了胡新恒头上。
除了被害人之外,在场的只有三人,太孙和定王那里恐怕问不出多少有价值的东西,这个胡新恒就成为了一个关键性的证人,姜云决定先去见见他。
他先是去了一趟吏部,取到了大印与就职文书,接着直奔刑部。负责接待姜云的是一个叫鑫谷的刑部主事,四十多岁年纪,看见姜云后,鑫谷很明显地愣了愣,没想到新上任的员外郎竟然如此年轻。不过姜云为何来此,他心中敞亮一片,知道是来为刑部救火的,丝毫不敢怠慢,引着他在刑部各处兜了个遍。
因案子的缘故,刑部高层全体称病告假,姜云这小小的从五品员外郎反而成了一把手。他命鑫谷将案子卷宗调来,细细看了起来,案子所表现出的各方面内容,与姜云所知相差不大,整体来说还是偏向于朝廷这边。
若是姜云不曾去过唐家夫妇家中,甚至不曾亲眼见过唐小雨的遗体,这会该是感到满心轻松的。案子不难判,依照卷宗所展现出的各项证据而言,太孙与唐小雨的身亡没有丝毫干系,他只是在药物作用下的唐小雨,采取主动行为之后,半推半就地做了一件正常男人都会做的错事而已。
仅此而言,官府依照大周律,一般会做出的判决不外乎三种:监禁,罚银赔偿,或在唐家许可的前提下,迎娶唐小雨。如今唐小雨已死,无论是监禁还是赔偿,对朝廷来说都不是事。关在皇宫或是关在牢房,百姓是不会知道的,朝廷也不缺那点罚银,事情就此轻飘飘地揭过,除了暂时名誉上会有一些损害之外,皇室可以说能全身而退了。
接下来就是命案,唐小雨的死亡原因是中毒,仵作验尸后的记录已经存案,那这药是谁下的,谁就是凶手,拉出去砍了以命偿命,即可就此结案。
皇室粘毛不掉,也就没有必要扯出定王,让这件案子变得更加复杂,总而言之一句话,杀了胡新恒一了百了。
丢下这些毫无用处的卷宗,姜云撇下鑫谷,独自前往刑部大牢。
与胡新恒的会面不算顺利,这三十来岁的汉子极为固执,无论姜云如何询问,他始终咬定一条:人是他抓的,药是他下的。其余一概不知。
思虑再三,姜云无奈之下只得说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没多少把握的承诺。“只要你实话实说,本官或许能保你一命。”他自认已经仁至义尽,这个承诺已超出了他的权力范畴之外,若胡新恒老实交代,他不介意费上一些功夫帮忙争取一下。
但胡新恒却始终不为所动,只摇了摇头。“没人能救我了。”
没人想死,这般机会都轻易放弃,姜云开始明白过来,恐怕这事真是他亲手办的。唐小雨自幼尚武,虽还不曾正式入门,手上也该有些防身之术才对,就太孙与定王这种自幼在宫中娇生惯养长大的,还真就未必是唐小雨对手,更遑论虏人而去。
先前只是怀疑,现在可以确认,胡新恒说的不错,他没救了。一个对生存完全失去了希望的人,是最棘手的。姜云只得换一个角度切入,尝试打人情牌,将胡新恒的父母抬了出来,所言无非是一些老生常谈。
一番唇舌足足大半个时辰,姜云终于失去了耐性,他冷冷说道:“你最好还是配合点,否则。。。”
“怎么?你还想用刑么?”胡新恒一脸无所谓的笑了笑道:“我是羽林卫,普通的刑讯对我没什么用,退一步说,即便我熬不住招供了,待审讯时一样可以当堂翻供,届时我身上的伤势就是最好的证明。大人何必费这功夫?”
姜云定定地看了他半晌,抬起腿转身便往外走去。“你会后悔的,本官保证。”
不造成任何**损伤的刑讯方法,胡新恒认为是不存在的,这就是最典型的无知者无畏。但就姜云来说,至少知道十几种精神类的折磨方法。
其中最直接的,就是毒!穿越之前他是一个长期和毒贩打交道的刑警,甚至有时还要兼职卧底工作,到了他这个层次的刑警,每一个都是最优秀的制毒师傅。因材料问题,制作上或许会费上一番手脚,但只要姜云愿意,整出一些不会太难。
世上或许有人可以靠毅力撑过严刑逼供,但绝不会有人可以抵挡毒瘾的摧残。只要用过几次,姜云敢保证胡新恒会放下一切坚持,他会失去一切属于人类的底线,如狗一般哭嚎哀求,只为再度品尝一次,为此他会不惜一切代价。
这么做虽然有违他做人的原则,但想到唐小雨那凄惨的模样,姜云真不介意在胡新恒身上尝试一番。只是时间太过紧迫,近几日就要审出一个结果,他没有太多功夫坐等胡新恒上瘾,更何况寻找材料也是颇耗时日的事情。
思来想去,姜云最终决定,从睡眠上入手。
他特地画了一张图纸,命人照着打造了一副粗壮的木架。随后将胡新恒置于木架之上,四肢紧缚,后背贴合缠绕,让其丝毫不能动弹,又寻来几根竹签,撑起他的眼皮,将两盏明晃晃的烛台平放在木架之前。
待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姜云让人从别处借来十数条恶狗,就拴在架子两侧。犬吠不断,整个大牢顿时热闹了起来。
“这就是你的手段?”胡新恒不屑,脸上甚至还挂着一抹笑容。
“你会招的,咱们走着瞧。”
第二日,姜云准时到达牢房,胡新恒气色还算不错,甚至还有闲心谈笑了几句。
第三日,胡新恒依旧能吃能喝,只是闲暇之余反应迟钝了不少。
第四日,精气神显然已下降了许多,目光时有呆滞感,笑容也跟着消失了。
接下来几日,姜云没有再去牢房,只吩咐狱卒好吃好喝的给胡新恒供着,牢房中的恶犬一旦停止吠叫,立刻逗弄一番,或是另外寻找一批替换,务必保证犬吠声不断。
在姜云悠闲的等待中,唐舟夫妇带着唐小雨的棺木终于抵达了京城,这是他上任之后的第十二日。当姜云再次来到刑部大牢,看到胡新恒的状态后,他就知道可以升堂审案了。
神色呆滞,面容憔悴,双目无神,此刻的胡新恒活脱脱就是一个活死人模样。在木架一侧的桌面上,放置这两碟饭食,皆是一口未动,他已经吃不下东西了。
“胡新恒,本官问话,你如实作答。”
“给。。。给我睡觉。”
“当日太孙出游,一行共有几人?”
胡新恒一脸木然,想都没想,本能地回道:“三。。。三人。”
“除了你和太孙之外,还有谁在?”
“定王。”
“唐小雨可是你亲手虏劫而去,下药之后敬献主上?”
“是。。。是我虏的,但不曾下药,只是给。。。给绑了。”
姜云眉头挑了挑,继续问道:“绑了之后送去给谁了?”
“。。。”
“不想睡了?”
“。。。”
姜云微微一叹,火候终究还是差了一些,若能再熬上三五日,恐怕就不会出现这种抗拒的情形。不过算了,这些已经足够。他转身向外走去,随口吩咐道:“把他的口供记录下来,准备升堂审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