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场上最怕就是有人对着干,你来我往的叫价中,谁也不知道对方究竟什么时候会戛然而止。冲动是魔鬼,在这种环境下,此话无疑是最贴切的。
姬蛟成已光着膀子下场了,他究竟是诚心叫价,还是有心捣乱,姜云懒得理会。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下,任何计谋诡计都是浮云。当价格被喊上三万一千两后,姜云直接丢出了五万两的天价。
这下就连姬锋都不淡定了,他掏出布帕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凑上前去轻声道:“小云,你可别乱来,这里不同别处,若是喊了价格最后却给不出银子,一定会死得很难看。即便是当朝权贵,敢得罪方家的也是屈指可数。你冷静点,若是对方再加,你就赶紧打住。”
劝诫的只有一个,起哄的却有无数个。这等夸张的竞价,已将拍卖的气氛调至了顶点,大厅中不断传出阵阵嘈杂蛊惑声。“继续啊,是男人就别退缩。”
沉默许久,姬蛟成再次加价。“五万一千两。”
“成了!”姬锋松了口气道:“让给他,赔死他!”
让?姜云笑了,轻飘飘地在大厅中丢下了一颗炮弹。“十万两。”
“。。。”
“。。。”
整个青楼都安静了下来,不但客人目瞪口呆,便是见过无数次拍卖的青楼姑娘都倒抽一口凉气。疯了吧!十万两买首曲子?这价格可是花王的赎身价,无论炎舞有多热门,此刻毕竟还不是花王,即便是,卖身钱和卖曲子钱能一样么?
疯了,这人一定是疯了。
台上的管事激动得嘴都快笑歪了,自古以来就没听说过有这种冤大头。以前没有,往后也不会再有,没有再问价的必要了,他乐呵呵的说道:“这位客官的出价想来已无人能超越了,我宣布,此次。。。”
“十万一千两。”人心的贪婪是永无止境的,十万两姬蛟成本不敢再喊,但见姜云一脸轻松之色,他决定赌上一赌,势必要他再多放点血。看了姜云一眼,他满是挑衅地补充道:“继续么?”
“蛟成兄。。。”程金面色苍白,脸上肥肉微颤,他的精神已离崩溃不远了。
“小云,不可胡来!”姬锋也急了,忙开口劝阻。
但这劝阻终究晚了一步,姜云咧嘴一笑,淡淡说道:“二十万两。”
收手!收手!姬蛟成心中不断提醒着自己,但内心仿佛被姜云那一派轻松淡然之色感染了,鬼使神差地开口接道:“二十万一千两。”
姜云斜眼瞄他一眼,递了个大拇哥。“五十万两。”
“五十。。。五十万一千两。”
“一百万两。”
不能接了,这巨大的压力已让姬蛟成连唿吸都开始觉得困难了。他长长舒了口气,展颜笑道:“让给你了。”此刻他内心极为复杂,有如释负重的轻松,有死里逃生的庆幸,还有报仇雪恨的解气,横竖一个字,爽!
管事呆愣许久,反应过来之后立刻从平台跳了下来,然后直奔二楼,甚至连结果都懒得宣布,人所皆知的东西还宣布个什么劲?
来到雅间之后,挂上一脸亲和的笑容,管事开口说道:“这位客官面生的很,怎么称唿啊?”
“姜云。”
“哦,原来是姜老板,瞧不出您年纪轻轻,出手竟如此豪爽阔绰。不介意的话,是否能让我们先验下银票?”谨慎点总是好的,这事透着蹊跷,欢喜的同时可别栽了跟头闹出笑话才好。
姜云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抽了最大面额的十张递了过去。
“稍等。”管事做了一揖,揣着银票弓背退了出去,径直向方雅清所在的方向跑去。“小姐,您看看。”
“汇丰银行?”看着手里的一叠银票,方雅清挑了挑眉,暗暗留起了心思。
沈家旗下的汇丰银行,虽尚未渡过长江,但在江南区域发展势头极为迅勐,早已没有一家钱庄能在它面前直起腰杆。方家在金陵也有钱庄产业,不过那已经是过去式了,当汇丰银行出现之后,方家的钱庄就已经名存实亡,根本没有一个百姓会前往办理任何业务。
存银,人家不收保管费用,甚至还倒贴客户利息。借贷,只要客户有东西抵押,汇丰银行就是白借,也不收利息。方雅清留意了很久,也没弄明白这么做的利益所在,她想不到任何赚银子的途径。
汇丰银行表面上完全就是在做慈善事业,不但不从客户身上收取一个铜板,反而还倒贴,竞争?以盈利为目的的钱庄拿什么跟人家竞争?各大钱庄一个接一个倒闭,方家有钱不假,却也不会拿银子去填补这个无底洞,关门大吉是最好的办法。
面对庞大的客户群体,汇丰银行每日送出去的利息绝对是个天文数字,有进无出的情况下,方雅清曾断言,沈家坚持不了一个月。哪知几个月过去了,人家非但没倒,反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整个江南区域的钱庄产业已被沈墨一手垄断了。
对此,向来自视甚高的方雅清也不由对沈墨刮目相看,江南士族倒也并非全是庸才。
拿着银票只扫了一眼,她就知道是真的,的的确确是一百万两银子。一百万两买首曲子,见惯了大场面的方雅清此刻也不由微抽凉气,想起方才那张暴发户的嘴脸说出的“不差钱”三字,如今看来,倒也不是空话。
她笑了笑,随口问道:“那家伙叫什么名字?多留意下,人尽量留住了。”
这种肥羊,跑了未免可惜。
“小人已经打听过了,那位客官名叫姜云。”管事如实答道。
“恩。”正要将银票塞入袖中,手上的动作忽然一僵,方雅清面色微微一变。“他叫什么?再说一遍。”
“姜云啊。兰女姜,白云的云。”
“。。。”淡然的俏脸渐渐失去了笑容,方雅清面色开始阴沉下来。她将手中银票递了过去,轻声嘱咐了一番。
“小姐,这。。。不妥吧,咱们没理由跟银子过不去啊。”
“没什么不妥,照办!”
“小人遵命。”
管事满心不解,但方雅清的话他却不敢质疑,立刻揣着银票跑上了二楼雅间,递还给姜云,一言不发转身就走。重新走上平台后,他环顾四周,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各位,我家小姐方才已经检验过银票了,出了点问题,所以我现在宣布,方才最后一次竞价不算。”
他摊开手掌,指向姬蛟成道:“炎舞姑娘的这一曲,最终归属这位客官。成交价格,五十万零一千两,由于这位客官花开亮度,这一千两零头就免掉了,最终价格,五十万两整。”
“嚯嚯”!两个身影同时跳了起来,是姬蛟成和程金。
“银票有问题?”
“敢来潇湘馆蒙事?这小子不想活了吧。”
一众客人唯恐天下不乱地立即议论开了。
“大家不要误会,银票没有问题。”管事连忙开口解释道:“这位客官的银票,发于汇丰银行,我家小姐已经检验过,的确是真的。但汇丰银行在京城并无分号,不符合我潇湘馆的拍卖规矩,故而只能作罢。”
众人这才恍然,待看向起死回生的那个“幸运儿”时,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
姬蛟成面色难看地瞅了瞅程金,小胖子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站起身,愤然说道:“我与你说了多少次了,你偏是不听,这事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就不掺和了。”
言毕,他上前两步,将柳絮从姬蛟成怀中拖了出来,冷哼道:“她是我买的,人我带走了,再见,不!再也不见了。”
五十万两!开什么玩笑,姬家父子撂在一块都不值这个价钱!关外的一些生意,他程家大不了舍弃,程金打定了主意,死活不要再跟姬蛟成扯上什么关系了。这厮做的也绝,既然撕破了脸皮,自然就没什么好顾忌的。四万两银子已经花了,回去之后少不得要被父亲苛责一番,横竖都是这样,不如给自己混个暖被的小妾,何必便宜了这孙子。
掏银票的是程金,众所皆知,自然没人拦他。扯着不情不愿的柳絮,程金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这下姬蛟成更是雪上加霜,颜面尽失尚是小事,五十万两。。。怎么付这笔银子才是他需要考虑的问题。至于赖账,他想都没想过,士族的强大并非只是单纯的经济,更多的是朝中的影响力,他今天敢赖,明日不知会有多少大臣联名参奏他们父子,京城是肯定别想再混下去。
干系太大,姬蛟成终于知道怕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