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昂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他没有犯任何的原则性错误,只是对这些兵痞的破坏力,估计稍有不足。
先说明面上的损失,这些大肚汉一番吃喝,竟将周府库房中提前存备的年货消灭一空。加之人实在太多,府中养的厨子已做不过来,有近一半的菜品都是从京城各大酒楼购买后再送入府中,成本大大增加。光是酒食损耗,就绝非一两日可以统计出来。以府中管家的经验来看,没五千两银子压根甭想搞定。
这该是算大头了吧?其实呢?九牛一毛而已。他当官时日不长,贿赂却收了不少,许多还都是胁迫勒索犯官所得。但所得大多不是现银,而是类似于古董,名画,书法之类既值钱又不显眼的物件。往家中一摆,一放,谁也不能说他贪了多少银子,回头要用时,再要稍许拿出一两件,就足以解决手头需要。
但这些物件却偏偏是最容易被人顺走的,周昂在周府下人身上下了不小的功夫,却万万想不到会闹出昨日那一出,**百个兵丁,两个时辰不到的功夫,竟将周府洗劫一空。他们简直比职业查抄的更专业,没有错过任何一处容易疏漏的地方。到了第二日,一番清点之后,周昂才发现但凡家中值钱的东西,都没了。但心中所求,却终是一无所获。
到了此刻,周昂算是明白了,姜云压根就是在逗着他玩呢。两个媳妇既然是这等身份,岂是他说送就能送的?自觉智商受到了侮辱,原打算将这事就此揭过的周昂,已下定了决心定要姜云付出代价。
就在他闭门在家,清点损失的时候,一封奏报已飞快传至东宫,接着不久之后又从东宫传出,发往御书房。
老皇帝姬重已将国政大事尽数交付于姬启运处理,但念太孙年幼,遇事之恐出现不道之处,故而将所有奏本分为三六九等。三等之下姬启运可自行处理,三等之上,则需递交御书房,由老皇帝亲自批阅。而这封奏报,就是打着火漆,扎着金色丝带的一等奏本。
奏本很简单,上头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夷王陆逊,将于三日后午时抵达京城。”
夷州来人比预想中晚了几日,但姬重明白那是因为琉球战事正在收尾阶段,才与东出干了一仗,从它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夷州无论内部还是外部显然都要面对不少的问题,能在此事赶来,陆逊的速度已然算快的了,姬重也没往心里去。
他立志要当一个昏君,但这是当给国家臣民看的。夷州来人,于大周来说其意义十分重大,故而即便姬重如今已双耳不闻窗外之事,对于此事依然极为重视。“王礼,你即刻前往鸿胪寺,告诉姜云让他尽快准备,三日之内夷州来人就要抵达京城了。”
王太监尴尬地笑了笑,没吱声。
“去啊!愣着做什么?”
“陛下,姜大人不在鸿胪寺,他。。。他在御史台大牢呢。”
“恩?什么意思?”姬重面沉似水,不悦之色溢于言表。“进大牢了?他一个正三品按察使,谁敢抓他?即便抓他怎的没人来向朕禀报?对了,他究竟犯什么事了?”
自从姜云进了大牢,王礼便连基本的油水都揩不到了,加之皇帝疏于理政,自身无论是地位还是好处都大为降低。老太监暗恨心头,目光一转便在不经意间告了一状。“启禀陛下,姜大人没犯什么事。打从上次您派老奴将他金牌收回之后,听说第二日周昂周大人便将他押入了御史台大牢。不审不判一直关押至今,说是要搜罗证据,依老奴看。。。这周大人怕是为了泄私愤呢。”
“哦?”姬重凝目考虑了半晌,忽然看向王礼道:“你这老鬼与姜云交情不浅,他如大牢已有好一些日子了,也没让你来向朕求求情?”
王礼也不狡辩,横下心认得干脆。“老奴倒是想为姜大人鸣冤几句,奈何大人不准,说是陛下您日理万机,切莫让这等小事打扰了您,故而才。。。”
“这小子。”姬重长叹一声,面色有些黯然。“夷王赴京之事,朕早已知晓,可那会尚只是口头协定,故而朕并未公布出去,朝中大多都不清楚。姜云身为特使出使夷州,又如何会不知道?哼,他明白得很,明白朝廷终有用得上他的一天。若是提前将此事告诉周昂,周昂岂敢抓他?这姜云,看来心里憋着一口气呢,这口气,是憋给朕看的。”
“陛下。。。”
抬抬手,姬重继续说道:“朕不怪他,这些日子朕的确冷落他了。王礼,你即刻前往御史台大牢,开释姜云。告诉他,他依然是朕最钟爱的臣子。有些事朕暂时无法告诉他,将来一切都会清楚的。朕先前与他说过的事,让他万万不得忘却。夷王赴京,是他为朕办的最后一件事,需善始善终才好。莫要让朕失望,你去吧。”
“陛下,您要不给老奴一道圣旨?那周大人近日可春风得意得紧,老奴的面子恐怕他不会给,这空口白话的,只怕。。。”
“呵呵,你这老狗如今也与朕玩起心眼来了?”姬重不由让他气笑了,连连摆手道:“信不信朕现在就烹了你?滚滚滚。”
“嘿,老奴这就去。”让姬重一通臭骂,王礼心中反而舒适了不少。他伺候姬重几十年,不怕老皇帝生气,怕就怕他性子变得古怪起来。能开口骂他一顿,总比往日不阴不阳,对啥都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来得强。他稍做准备,便屁颠屁颠地跑去了御史台大牢。
“姜大人,姜大人?咱家来接您出狱啦。”人未到,声先至,腆着菊花似的老脸,王礼迈着小碎步飞快地从走道口一路跑向老门前。瞧见姜云之后,老家伙当即就嚷上了。“哎哟,你们这群天煞的狗崽子,怎么在伺候姜大人呢?啊?这桌上是饭菜还是狗食呢?瞧瞧这被褥,都快发霉了,是人盖的吗?还有。。。”
“行了行了。”姜云赶忙打断他的喋喋不休,身上现成的银票掏出一张递了过去。“王公公,几日不见,下官可想念您得很呐。”
“嘿嘿。”低头一瞅,一千两面额,涨价了?老太监顿时眉开眼笑,连声道:“可不是么,咱家对姜大人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呐。喂,你两狗崽子看什么呐?赶紧给姜大人把牢门打开。”
“公公,没有周大人的文书,咱们不敢放人呐。”
“咱家是奉陛下口谕,前来开释姜大人,那周昂要有所质疑,尽可入宫面圣。赶紧打开,否则按抗旨论处。”王礼横眉冷对,加之在皇帝身边待久了,气势多少学到了一些。这一嗓子吼下去,果然让狱卒打了个哆嗦,连个屁都不敢放,乖乖就将牢门铁锁打开,识趣地退至一旁。
与王礼并肩走出大牢,姜云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满脸陶醉之色。“牢里牢外,无非一墙之隔,但这空气却是天壤之别。”
“谁说不是呢?牢房终究不是一个好地方,大人往后可当更为小心谨慎才是。”王礼附和道:“一些小人,万万不可得罪。咱家不妨实话与您说,陛下目前还用得上周昂,您可千万别再与他对着干,陛下也很为难。”
“下官知道。”姜云悠悠一叹。“君王心中,只有用处多少,可有情感几何?若是下官猜得不错,夷州来使赴京的日子已经确定了吧?”
“恩,三日后午时上京。”
“陛下可有什么事要公公嘱咐下官?”
“陛下说,这是大人为他办得最后一件事,希望大人善始善终,莫要让他失望。”顿了顿,王礼又道:“姜大人,咱家得为陛下说一句话,他是关心您的,只是处在那个位置上,很多事都必须得以大局为重,大人莫要怨恨才是。”
怨恨么?姜云默然无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