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前世的竞选一样,两个皇子背后都各有一个强大的团队。在他们看来,皇帝不过是布置了一份普通的家庭作业而已。但竞选才刚刚开始,绝不能输在起跑线上。经与心腹僚属反复计议才“具折详奏”,自问纵不出彩,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但不仅是两位皇子,连陈文远与王雨农都万万不曾想到,皇帝对两份奏章竟是给出了“失望之极”的评价,未免有点小题大做了吧?
皇帝幽幽叹道:“或许你们以为,朕对当儿和敢儿太过苛刻了。可你们想过么?如今你们老了,朕也老了。谁敢保证朕还能撑多久?时不我待,岁不我与,朕急啊创业不易,守业更难。若将一个烂摊子交托到一个庸碌之人手上,日后大夏该往何处去?朕每想及于此,便夜不能寐”
王雨农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劝道:“新老更替,万物轮回,此乃天道。请皇上保重龙体,大可不必如此伤感。”
“生老病死乃平常事尔朕早已看得开了。”皇帝晒然一笑,又沉下脸将话题拉回到两份奏章上:“两个皇儿确实用了心,他们太用心了黄郭一案的因由与处置,并不复杂。也只有杨致能够别出心裁,近乎完美的实现了朕的真正意图。屁大的一点事,朕为何特意向他们垂询?朕是想告诉他们,朕很缺钱以至于到了不惜拉下脸皮敲诈两个奸商的地步”
“两个皇儿家底如何,朕心里还是有数。平日口口声声家国天下,朕并不指望也没打算让他们破产而为家国。杨致既有点石成金之能,也能有为朕分忧之心。可他们为了让杨致不选边站队。宁可一出手就几十上百万两,费尽心机的去捧那厮的臭脚,却绝口不提给朕一文钱家是谁的家?国是谁的国?他们竟是忘了个干净”
“黄郭一案本是受太子牵连而来,对恒儿是已成死老虎的废太子这一点,他们倒是记得万分牢靠。却忘了恒儿与他们是手足兄弟启儿整日只知游手好闲的一介小儿,尚且能够几次三番请旨探望。他们回京之后,至今竟无只言片语提及那个倒霉的大哥就算恒儿死了,纵然是在寻常百姓人家,上一炷香总不过分吧?何况恒儿还没死呢”
皇帝阴恻恻的长篇大论,已经不仅仅是对两份奏章的点评了。简直是借题发挥的诛心斥骂。陈文远与王雨农讷讷不发一言,这个当口的最佳选择,莫过于老老实实的做个五好听众。
皇帝的语气愈来愈尖刻:“嘿嘿两位王爷兵带得不错,文章也做得四平八稳。大夏的百万雄师,岂能轻易得罪?赏抚劳军这样惠而不费的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大军裁撤牵一发而动全身,涉及诸系将领的切身利益与前途命运,怎可随便谏言?索性装聋作哑,好让朕去这个恶人”
“耿进再如何功高,始终是大夏臣子二人雄心勃勃,一心觊觎大位。若是真有人君的眼光气魄,当儿何苦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惺惺作态?何须避嫌?敢儿明知耿进父子是当儿死党,不过是故作坦荡的曲意示好。借机邀买人心你们睁大眼睛看一看,这就是朕的好儿子哼哼什么东西”
如此吹毛求疵的攀扯,您还让不让人活了?两位皇子若是有幸领教这番高论。恐怕买块豆腐去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皇帝喝了两口茶,待心情稍稍平复后,问道:“你们且说说,朕该如何批复这两份奏章?”
皇帝的懊恼与牢骚,说到底都是杨致惹出来的。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那个成天只知道混吃等死的奸商的儿子。怎么哪样都比自己的儿子强呢?
王雨农字斟句酌的道:“两位皇子初入中枢参赞政务,小心求稳。也是情有可原。皇上方才所言,虽是爱之深责之切。但都不便见诸邸报。若加批复,甚难措辞。俗话说,响鼓不用重锤。老臣以为,皇上可不予置评,原样退回。两位皇子必会对此认真揣摩,加意自省。”
明明很不满意,却偏偏不告诉你。这比挨一顿臭骂更折磨人啊两位皇子还不得挠破脑袋才怪。
陈文远暗赞王雨农高明,附和道:“老臣附议。”
皇帝思索片刻,无奈的叹道:“既然你们都是这个意思,那便原奏退回吧雨农,你将杨致今日所议拟成旨意,命公事房书吏分别誉写两份,附在两份奏章之后再退还给他们。都是朕的儿子,不能让他们太过难堪,得给他们多留些念想。朕会命马成去传旨,也好让他们知道是出自杨致之手。”
继而冷笑道:“两位王爷既是阴虚火旺,朕给他们开点提神醒脑的药,还是很有必要的。传旨:其一,朕明日亲往探视废太子赵恒。其二,李妃教子有方,即日起晋升为皇贵妃。”
王雨农不禁大皱眉头:太子赵恒篡逆不成而被废的风波刚刚平息不久,公然传旨探视,皇帝意欲何为?李妃乃康王赵敢生母,向来老实本分。年轻时尚且姿才平平,如今已人到中年。怎么突然就“教子有方”了?同样是皇帝的儿子,若想鼓励,宁王赵当生母吴妃早逝,降旨追封为皇贵妃不过一句话的事,怎地半个字都没有?
王雨农为相多年,政治敏感性极强。皇帝给两位皇子开出的提醒药方看似简单,实则不同寻常:重新把废太子翻出来,莫非还能废而复立?有意无意的拉一个压一个,您想把几个儿子折腾得内分泌失调么?一直以来皇帝最大的忧虑,就是怕兄弟相残祸起萧墙。而这两道旨意的用意恰恰相反,意在挑拨堪称恶毒……越王赵启呢?以监国皇子的身份大宴群臣,其与年龄不相符的老辣圆滑,难道皇帝真的视而不见?
王雨农仔细思量,额上已然可见冷汗。谏言道:“皇上,老臣以为此事尚需谨慎……。”
“谨慎什么?”皇帝毫不犹豫的打断道:“你所料不错,朕就是在有意挑拨若非如此,怎能显得出两位王爷吃奶的本事?朕累了,你们告退吧”
不仅杨致对给两个儿子取名郑重其事,除了皇帝
自家老爷子与岳父意欲染指,连新为人母的沈玉与赵妍也迅速结成统一阵线,已有蠢蠢欲动的迹象。出宫回府之后,把自己关进书房用心一想,不就是个名字吗?还磨叽个屁啊简单易记,听着响亮就行
这日午后,杨府两位小少爷的名字光荣诞生。阿大名唤杨猛,阿二名唤杨骁。阖府上下,每人赏银百两,以示庆贺。杨致亲笔写就奏章,命人急送宫中。皇帝等着降旨恩荫,好歹有了名字,用不着“阿大”“阿二”的那么叫了。
皇帝为朝臣子弟赐名,本是无上荣耀。可不领情的并非只有杨致一人。
时逢乱世,大夏举国尚武,官二代与富二代在军中罕有市场,甚至为人鄙夷。卫飞扬从军之时,其父卫肃身负大夏第一名将之名,以时任讨虏大将军独子的身份,也就给了个校尉头衔。日后前程如何,全靠真刀实枪的战阵拼杀。耿超也是如此,其父耿进时任禁军大将军,是与卫肃齐名的大夏名将,照样远派朔方抵御突厥,由卫肃帐下数十万大军之中的一介校尉从头干起。
同为大夏名将,同是草根出身,耿进自问才具战功丝毫不输卫肃,但声名始终稍逊一筹。究其原因,卫肃出身贫苦农户,而耿进是殷富世家子弟。皇帝当初四处征伐,为求激励诸多农家子弟军士,这才重点提拔卫肃。
但是无论卫肃还是耿进,二人都错得厉害。
百万大军之中,军士智勇双全而得拼杀不死者,可为将。将领之中,久历战阵不死而出类拔萃者,可为帅。在皇帝的字眼里,将帅就是将帅,猎犬就是猎犬,可华丽变身为政客者,能得几人?
不只是两位皇子,即便是皇帝,也不能骤然冷落军方势力。耿进不蠢,由武臣拜相首开其例,风光背后是夺权,必须令他安心。父子对调,明眼人都知道皇帝是何目的。
耿超不是也得了个儿子?那好啊赐名,赐爵恩准耿超世袭其父耿进二等公爵位恩准耿超嫡长子世袭爵位这是什么概念?只要大夏不倒,那就是子子孙孙的长期饭票啊
耿家的面子不仅要给,而且要给好给足。耿超最初一心只想皇帝赐婚长秀公主赵妍,不想未曾如愿。后来赐婚福王之女阳城郡主赵瑛,实际上是不甚满意。其实耿超对杨致颇为心折,出于一时意气,争的无非就是个面子。
次日皇帝打发内侍前去耿府问询,原以为是十拿九稳施恩,耿超的答复却大大出乎意料:微臣叩谢皇上隆恩,然而小儿已取名宾果,不敢劳动皇上赐名,万乞恕罪。
皇帝接连两次碰了一鼻子灰,郁闷得心下暗骂:真是给脸不要脸杨致也就罢了,你耿超跟着瞎起什么哄?耿宾果?怪里怪气的起了这么个破名,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而杨致听闻耿超为儿子取名宾果,良久默然无语。当日二人并肩血战率军突围之时紧密配合,杨致借助耿超的长枪一举击杀一名突厥万夫长,忘形之下兴奋高呼:宾果
……皇帝能给的,杨致给不了。耿超推拒皇帝赐名,绝不是为了取悦杨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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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回来了,会继续。书写到这个份上,已不为别的,只为写完。剧情会适当加快,竭尽全力必不烂尾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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