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展的奇葩一问,令杨致哭笑不得。这年头什么都是绿色无污染纯天然,更没那个医疗技术。生男生女还是生双胞胎,纯属偶然,哪儿有什么方法可言?就好比是在前世买彩票,中了就中了,没中也是太正常不过了。
熊展满怀希翼,一脸肃然。凭心而论,熊展悍勇善战,年少成名,早年历经北汉破国之变而沦落海上为匪,平日颇有几分适时行乐、看破红尘的意味。后来与同为海盗头子的英娘结为夫妇,又成了这世上难得一见的“有女万事足”的非主流牛人。估计这一回英娘是受了玲珑一炮双响的刺激,在家里闹腾得他不得安生了,方才有此一问。
杨致懒得多费唇舌解释,就算说了,熊展既不会相信,也听不懂。念及这憨货与他是割头换命的生死之交,不好虚言忽悠。强自忍笑,故作神秘的道:“戒酒。勤练武技。晚上拿你婆娘使劲折腾!包你多子多福!”
熊展登时一脸恍然,继而呆立一旁,脑子里开始激烈交战:勤练武技与使劲折腾自家婆娘,那都不是问题。问题是自己每日每餐无酒不欢,在戒酒与多子多福之间,该当如何选择?
过了十余日后,白燃冰为秦骄阳在砣矶岛上产下一子。因为中秋佳节将近,所以取名望秋。
杨致安安心心的一住就是三个多月,直到陪着玲珑与两个孩子过了百日,又到了十一月初,冬日朔风再起。才依依不舍的登岸,踏上去往长安的述职之路。
杨致根据前世财务结算的惯例。命四地海关分署在十一月底做好预决算,于十二月初十日之前将各项数据报送金陵海关总督衙门汇总。于十二月二十日之前将汇总结果送交至他手上。
此次返京虽说无须紧赶慢赶,但杨致离家已是一年有余,对老父妻儿甚为挂念,是以依然归心似箭。只在蓬莱、济南两地分署作短暂逗留,顶着日渐冷冽的寒风,轻装简从,晓行夜宿,在十二月初三日抵达长安。
杨致如今已是三品重臣,不是想什么时候回家就能回家的闲散侯爵了。按照大夏官制。奉旨外驻的文武重臣回京述职,必须在长安城外的灞桥官驿落脚暂歇,再遣人入宫通禀,等候召见。入宫觐见皇帝之后,才能回府与家人团聚。
皇帝一听说杨致回来了,大喜过望。年关将至,要知道看见了这小子,就等于是看见了银子啊!
呵呵笑道:“想不到一年多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朕还真有点想念杨致这厮!让他在官驿凑合一宿。明日一早滚来见朕!”
说到入宫觐见,其实杨致比皇帝更为性急:依据君臣二人的约定,每月事无巨细都已按时呈奏。关于海关总督衙门的那点事儿,想让皇帝知道的。皇帝早已了然如胸。不想让皇帝知道的,他老人家恐怕一直都没怎么闲着,或多或少也有所了解。
不难想象。君臣见面,首先无非是拉一拉家常。扯些场面上的屁话。尔后就是直奔主题,看这一年能从杨致手里榨到多少银子了。老子只想早点交差。早点完事,早点走人,早点回家!
杨致原是宫中的常客,时隔一年不见,马成待他又多了几分莫名的尊敬。照例是引他进了御书房,赐茶,赐座。
就如预先设计好的电脑程序一样,开场白似的寒暄几句,杨致便向皇帝简单介绍了四地分署的大致情况。
皇帝感概的道:“你说的这些,朕都知道了。说来容易,做来难啊!若朕记得不错,你去年七月十九日离京赴任,海关总督衙门从无到有,到开征厘税渐入正轨,这一年多以来你着实辛苦了!且说说看,你估算今年能收到多少厘税?你答应朕的那一千万两银子,何时能够解送国库?”
三五两句象征性的鼓励之后,就直接开口要钱。您也太过实在了一点吧?
君臣二人之间知根知底,杨致早有心理准备:“尽忠国事,原是人臣本分,微臣多谢皇上谬赞。方才您也说了,万事开头难,目前只能说海关总督衙门的大致框架已经搭起来了,很多事情都是边干边试,逐步完善,还远远谈不上渐入正轨。”
“至于今年能有多少厘税收入,微臣并非装拙藏私,确实不好估算。原由有二:一是未至年底,征收未尽。十一月与十二月两个月的收入暂时无法统计。二是微臣乃是空手赴任,四地署衙初建,诸多事项开销庞大,至今仍未有具体数目报送微臣。”
“微臣曾经答应皇上,每年上缴一千万两解送国库。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如今方知,微臣当初太过狂妄了。”
杨致一番话条理分明,半真半假。第一年就傻不拉几的足额兑现,您让我接下来的四年还怎么混?不装拙藏私?你当我傻呀?开玩笑!您手头紧,难道我就活该当您的提款机?能省则省,省下来的那可不是一星半点,动辄就是几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啊!
皇帝眯着眼问道:“那你的意思是,今年这一千万两银子是靠不住了?”
杨致反驳道:“皇上,不是靠不住,而是力所难及。您去年没让我交银子吧?可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不是主动交纳了四百万两吗?虽说是意外之财,可……可您不能不讲理啊!您多少得冲抵一点今年的数目不是?”
皇帝啐道:“呸!你以为朕当真是老糊涂了么?你在外头闹腾得欢实,朕得在长安为你挡刀挡箭擦屁股,不然你会那么大方?看在你还算老实的份上,一口价,八百万两,不能再少了!”
皇帝口中的“老实”二字,同样是半真半假,也是杨致至今为止听到的最感滑稽的评价。若说杨致老实,恐怕连街口卖煎饼的老太太都会笑掉大牙。不管怎么说,三言两语的功夫就省下了二百万两,把“老”字去掉,再加上一个“惠”字,那就是太实惠了!要不怎么前世的女人们逛街购物的时候,都那么喜欢讨价还价呢?
杨致心下窃喜,面上却是无奈的嘟囔道:“微臣估计,再少了您也不会答应。”
皇帝故作恶心的道:“打住,打住!你是个什么货色,莫非朕还不清楚?那二百万两,就当是朕顾念你的辛苦,赏给你了!此间没有外人,一口一个微臣的,你就不嫌累得慌?”
继而岔开话题问道:“朕听说,你这一年在山东又得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皇帝手里实际上掌握了四套情报系统:一是内廷禁卫府的外卫。二是军方的细作。三是前年迎驾之前才隐约浮出水面的金子善统领的宫中密谍。四是半商半官的秦氏。虽说秦公那个老狐狸已经逐渐将秦氏演变成了双面间谍系统,可双面间谍依然还是间谍。
山东外海诸岛部众数千,四地海关分署从官吏到衙役亦是逾千之数,杨致难道还能挨个儿都去筛查一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乱世之中,绝非怪事。
谈及儿女,杨致的心一下就软了,恭谨的答道:“是的。一儿一女都是北燕平宁郡主玲珑一胎所生。女儿比儿子大了一刻功夫,取名杨玲,儿子取名杨珑。”
皇帝沉吟片刻,叹道:“如今她不是郡主了,而应该是北燕的公主。朕也是一个有女儿的父亲,天可怜见,真是苦了这孩子了!朕早在两年之前便已应允,玲珑若能舍家弃国跟你,朕便为她做主,在你杨家给她一个名分。”
有道是名不正则言不顺,名分这回事儿,延续到千年以后的前世,都不能有丝毫马虎。皇帝说到的名分,正是杨致一直为玲珑挂心的。以皇帝的名义赐封她一个诰命夫人昭示天下,等于是玲珑的身份得到了不容置疑的官方认可,也意味着与北燕皇室彻底决裂。杨致倒是可以不在乎,但玲珑不可能不在乎。
孰料皇帝并未让杨致称心如愿,而是折衷:“人家也算身份贵重,连孩子都为你生下了。但如今大夏与北燕仍是相互对峙的敌国,玲珑公主的身份敏感,若是公然下旨册封诰命,朕与你都难以自处!致儿,你要体谅朕的苦衷!”
“早在上个月玉儿与妍儿带了两个小外孙进宫的时候,朕便命梅妃给二人传话,玲珑必须上你家杨氏宗谱,与妍儿同为平妻。玲珑所出男丁,朕同样会依制恩荫赐爵!”
皇帝的做法杨致完全理解,也只能赞成。赵妍是皇帝的亲生女儿,至今都没有册封诰命夫人的圣旨,玲珑的一切待遇都与赵妍等同。杨致还有什么可说的?当下只能领旨谢恩。
皇帝的目光向侍立一旁的马成一扫,马成随即见机退出门外。
皇帝抿了一口茶,正色道:“致儿,朕还有两件事要当面嘱咐于你。一是你遣人送与当儿的那份特殊的年礼,不知你事后可否仔细思量,真有那个必要么?你要知道,当儿毕竟是朕的儿子!恒儿被废,他有心争储,并无错处。你年轻气盛,意在示威,朕可以理解。但得饶人处且饶人,何苦咄咄逼人?朕在此当面郑重相托,即便当儿无福克承大统,你务必答应朕,不能对他痛下死手!朕很清楚,当儿绝计不是你的对手!”
“其二,你且听仔细了,文瀚之才华机谋堪称无双国士,必能辅佐新帝开创数十年清平盛世!日后无论你身在何处,只要一听到文瀚被朕贬聉的消息,朕允你无须请旨,立马动身返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