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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说要送上一份令人意想不到的贺礼,说得杨致心里大犯嘀咕:单从成本核算这方面来说,皇帝与自家老爷子杨炎根本是一路货色。能够节约的就绝对不会浪费,他的贺礼哪儿是那么好要的?
今日是杨致新婚大喜之日,方才在外头向他敬酒的人十个倒有九个半不认识,虽不可能见人就碰杯共饮,但委实盛情难却,也喝了不少。他平日并不嗜酒,酒量远未达到千杯不醉的境界,此刻业已有了些许酒意。
杨致与素不相识的外人尚且喝了一气,皇帝敬的酒那就更得喝了,二话不说便痛痛快快的举杯一饮而尽。
皇帝笑道:“都说人生最过得意莫过于金榜题名时与洞房花烛夜,你这厮不去陪那如花似玉的美娇娘,怎地又跑到这里来了?”
放屁!你还赖在这儿没走,老子能安心去陪新娘子吗?杨致还未及回答,陈文远、王雨农与秦公跟着又举起了酒杯蠢蠢欲动,连忙高举白旗道:“今日我恐怕是有史以来最为辛苦的新郎官了!求您老几位高抬贵手,让我先喘口气好吗?”
“哦?哈哈哈哈!你这厮向来狗胆包天,我还以为你真是什么都不怕咧!”皇帝与三个老头互望一眼,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起来。徐文瀚也是忍俊不禁,轻轻咳了几声。
“杨致,你过来。”皇帝取出一块半个手掌大小的金牌,放在了他的手上:“今日是你新婚大喜,老夫若是空手前来也太不像话。这件小小物事便权当贺礼吧!”
杨致早已认定皇帝的贺礼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东西,接过金牌一看,登时被吓得不轻。金牌上的金龙纹饰极尽精美,正中刻有御笔亲书的四个小字:如朕亲临。
在这一瞬间猛地想起了前世一位家喻户晓、永远不老的人物,神奇特工詹姆斯邦德。这玩意儿跟传说中007持有的杀人执照有什么分别?这能算是贺礼吗?简直是一个无比烫手的祸害啊!
“这份贺礼太过贵重。您还是留着为好。”杨致眼睛都不眨地将金牌塞回皇帝手上,苦着脸哀求道:“您也知道今日是我新婚大喜,老爷子我求您了,您就让我踏踏实实过几天安生日子行不行?”
“嗯?你不要?”皇帝愣了一愣。随即沉下脸道:“你以为朕会将此物随便送人吗?只要有此金牌在手。便等于是我大夏地无冕之王!凡事皆可先斩后奏。大夏举国官吏任你差遣。必要之时甚至连百万大军都可任你调动!你不要?你竟然跟朕说你不要?”
他不再以自称老夫而改口称朕。无异于亮明身份抬出了皇帝地威严。足见其惊讶之余已是心怀愠怒。
此言一出。陈文远与王雨农都是骇然变色。一直沉默少语地秦公表情愈显森冷。徐文瀚却是微微摇头。
杨致脑子里开始高速转动:我正值新婚燕尔。眼前第一要务是享受二人世界。顺便紧锣密鼓地加紧开展传宗接代这项伟大事业。难道这也要先斩后奏?绝对犯不上要差遣举国官吏、调动百万大军来帮忙吧?你当我傻呀?若非又有什么麻烦事让我去卖命。你会那么好心?
这面金牌背后地真正含义。并不在于它是所谓无冕之王地象征。而是在于皇帝表明了对待杨致地某种态度。金牌地奇妙之处。它究竟是行使一人之下巨大权力地凭信。还是与一锞小小金锭仅只形状不同地玩物。不过是在皇帝一念之间。
其实真正地无冕之王就近在眼底赫然在座。只有掌控了富可敌国地庞大财富和深不可测地地下势力地秦公。才是当之无愧地无冕之王。杨致敢万分之万地肯定。秦公绝对没有什么劳什子金牌。甚至连可以见光地正式官方身份都没有。可皇帝没有杨致顶多算是少了件称手地兵刃。而没有秦公则有可能导致他地帝国失血休克!
……皇帝既是借金牌对杨致表明某种态度。又何以见得不是对杨致底牌的再一次大胆试探?
杨致原本有心趁势装醉,将皇帝与三个老头早点打发走人。但皇帝把令人意想不到的贺礼一亮,那就无论如何糊弄不过去了。深吸了一口气,也换了称呼神色坚决的道:“皇上,臣并不是不想要,而是实在承受不起。”
本来轻松喜庆的气氛瞬间为之一变,骤然变得有点令人窒息的沉闷。陈文远与王雨农又是震惊又是钦佩,而秦公与徐文瀚眼中不无鼓励之意。
皇帝深邃的目光中,不易察觉的掠过一丝嘉许地喜色。回身坐下和颜悦色的道:“此刻在座之人与朕亦臣亦友。都不是外人,方才我们谈及最多的便是你。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也知道朕在想些什么。你放心,朕绝非绝情寡欲不近人情之人,断然不会搅了你新婚燕尔鸾凤和鸣之乐。”
“朕今日是真心为你贺喜,你觉贺礼不合心意便推托不要,岂不会令朕让这几个老货与文瀚笑话?你好歹给朕个面子暂且收下,日后你若高兴便留着,若实在不喜欢再还给朕就是了。但朕与你说句老实话。朕真的很不希望看到会有那一天。”
皇帝容色和蔼言语可亲。说得轻却落得重:现在我对你十分信任,也非常放心。你不必有任何顾忌。将来金牌归还之日,无疑就是翻脸相向之时。无论皇帝还是杨致,当然都不希望看到会有那么一天。
杨致心知皇帝的话充其量最多只能信个六七成,既是彼此心中有数,也无需惺惺作态一味推拒,接过金牌一本正经的谢了恩。
皇帝等人知道杨致无心相陪,都无意久留。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闲话,只等杨府人群渐散便告辞离去。坐得不久,皇帝近侍马成来报:自内廷禁卫府临时抽调的二百侍卫已到达杨府,开始整肃喧闹人群,另有长安府的二百衙役也正向杨府赶来。
不管是诸多百姓自发前来贺喜,还是皇帝微服驾临,都是杨致事先万万料想不到地。今日他的婚礼恐怕至少惊动了半个长安城,捧场的帝王将相一个不少,现下这书房之内就当得一个小朝廷。即便福王与耿进绞尽脑汁心思费尽,耿超的婚礼无论是声势还是排场,与杨府这场别具一格的混乱婚礼都不存在半点可比性。
然而,杨致现在根本没那个闲工夫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听马成来报后,心下暗暗叫苦:皇帝对诸多百姓前来贺喜其实颇感忌讳,刚一进门话中就透着一股子浓浓的醋味,只是不便明言罢了。若是数百侍卫与衙役突然出现在府中,本来热热闹闹的婚礼一眨眼便会变得戒备森严。极少数有见识的人还能想到多半是来了什么大人物,不知道地还会以为杨致犯了什么事,正在抄家拿人!
几十上百个老百姓还好对付,成千上百一大群那就很难说了。搅了自己地婚礼还不要紧,若是害了那些淳朴善良的百姓,那就真是罪该万死!既要保证皇帝能安全离开,又不能伤害无辜百姓,还不能让自己地婚礼被搅和了,得想个什么办法才好?
“皇上,请您暂且留步。”杨致叫住皇帝道:“微臣以为,您应该与陈老将军和王相一起亮明身份,再行摆驾回宫。”
“这是为何?你府里这般拥挤不堪,朕真是怕了,还是赶紧微服回宫为妙。”
微服回宫?侍卫和衙役都来了好几百,还微你个死人头啊!杨致固执的道:“皇上请稍安勿躁。待微臣将账房礼簿呈上一阅,您就知道了。”
徐文瀚马上便领会到了杨致的一番苦心,从容笑道:“皇上,因为飞虎侯今日收到了比皇上的御赐金牌还要贵重十倍的贺礼。”
“……有这等事?速将那账房礼簿取来!朕倒要好生看看到底是何奇珍异宝,竟然比朕的金牌还要贵重十倍!”
皇帝或许并不“圣明”,但他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头脑清醒的称职的皇帝鸡蛋五个,猪肉三斤,瓜菜一筐,鞋垫两双……,当皇帝看到这些五花八门、平常得再也不能平常的贺礼的时候,非但一点也不觉得荒诞可笑,反而悚然动容,嘘声长叹道:“大夏之君何时能够收到这等礼物,大夏就何时已成国泰民安的太平盛世!朕一生征战杀戮无数,此生已绝难有此幸运。但是,朕一定要朕的后世儿孙有朝一日能收到这重逾泰山的礼物!”
为了将皇帝的满腔醋意化为无形,杨致不失时机的提醒道:“若非皇上的褒奖表彰与诸多恩典,微臣岂能得享如此荣光?微臣不敢贪天之功。皇上,难道您不觉得微服回宫未免太过浪费了么?”
这叫不留后患的面子共享,你上哪儿去找这样收买民心的绝佳作秀机会?皇帝若是笨到了这种地步,那他就不是皇帝了:“杨致,拿酒来!朕要与长安百姓为你这厮的新婚大喜共贺同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