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邪只能从精神上戏弄《圣典》,然后取得心理上的胜利。
这样的事情直到他踏上sd市的土地的那一刻才停止。
从车上下来,混进人流最混杂的地段。
莫邪掏出了一样事物。
那样事物就像是体温计一般的外观,只是这绝不是体温计,而是跟《圣典》花了五百积分兑换的“血脉浓度测试针”。
当然了,这种低级物品本来是不用这么贵的,只是便宜点的却是需要真的取别人的血液才能使用。
不过这只测试计就方便多了,只需要注入自己的血然后它就会像是个指南针一般地运转。
针尖指向即是和本人有血缘关系的人。
当初莫邪验证过了,不然他也不会踏上sd市。
指针转出另一个不大的角度,然后便定定地不动了——这样说也不准确,因为它间或还是会有细微的转动的,只是幅度不大。
指针的指向是西面。
此生的起点就是指针的方向么?
……
青石的路已经很少见了,她们唯一能够存续的地方就是寺庙和古迹。
这里是一处古寺,香火稀疏。
这个时代的人大多都已失掉了信仰,佛寺与道观也只有心中愧怍、手头又有闲钱与时间的时候才会去造访。
不过莫邪心中并没有愧怍,有的却是一屯混乱的情感。
说不出是期待还是愤怒,是焦虑还是烦躁,他竟是一时之间迈不出脚步。
事实就在眼前,只需要进去,然后按照指针的指示揪出那个家伙便可以了。
指示莫邪偏偏做不出来。
“白天不是时候。”
他这样说服了自己,然后转身离开。
寺庙边上旅馆并不缺乏,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是为香客们准备的。
不过莫邪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不是。
因为他在一家旅馆的大堂中见到了三位僧人,穿着黄色的僧袍的僧人。他们油头光面的,大腹便便,脸上是那种得到了某种满足后的微笑。
他们在办理出店手续。
莫邪心中一沉。
这样的事情他并不是没有见过,只是一想到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那个人就是这些人中的一员的时候他就感觉到寒碜。
“寒碜”这个词或许用得不怎么准确,但是实在是找不到更好的、不带太大贬义的词了。
他看着三位“大师”的身影不知道是花了多大的气力才让自己转身。
他换了家旅馆,换了家破旧的、简陋的,那些“大师”绝不会入住的小旅馆。
老板和侍者加起来不过三人,坐在柜台后面的老板娘用试探的目光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小旅馆里有一股霉味,莫邪知道这应该是长年累月用湿拖把拖地板的产物。
这里的地板都已经失去了光泽,露出了粗糙的本质。
“一个人?”老板娘试探地问道,她在木制的柜台上摊开了一本本子。
本子是旧的,纸页都泛黄了,只是这泛黄了的本子却是只写到了一半。
“是的。”莫邪没什么心情,所以尽量少说话,即使是说话也是节约着字眼。
他的声音有气无力,不复上车时候的意气风发。
他知道现在才知道,自己原来并不是那么的希望知道自己的身世。
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很不好的猜想,只是在没有看到最后结果之前他不愿去相信,连想一想都不愿意。
他的精神有些恍惚——他可是个精神力快破千了的人啊……
老板娘问了他一些什么他忘却不记得了,就像是记忆断片了,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带到了客房。
他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枚钥匙。
客房很简单,简单到了只有一张床,一盏灯,一只衣橱,一张椅子,没有卫生间,甚至没有一只热水壶和茶杯。
莫邪就是被放逐了的重犯——被他自己放逐了的重犯。
人世就像是一座巨大的监牢,在哪里不是一样的呢?
莫邪忽地就想到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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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日暮好像来得特别缓慢,夕阳的红光从莫邪房间的窗户投射到地板上,一寸一寸地消亡着,像是留恋着凡尘的浮华而不愿去空门的少年的衣袂。
莫邪盘坐在床上,极力让自己的精神达到平静。
其实他是可以呼唤黑暗面来走这一遭的,黑暗面总是平静的,不过这件事他觉得他应该亲力亲为。
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由旁人代劳的,即便是另一个自己也不行。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还没有散去而莫邪便耐不住出了门。
他准备出去吃些东西,随便消磨些时间,等到天完全黑了便上山入寺。
街上的人并不多,这里多的是旅馆,而饭馆则少得多,两者完全不成比例,而饭馆大多小门小户,五六张破桌置于一室便是不错的门面了。
他们的客人总是坐不满这五六桌。
“老板,来碗面。”莫邪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坐在了最里面的位置。
若是原来的话他应该会更喜欢临街的位置,而现在他却不想坐那个位置。
他宁愿自己从未来过这条街、这个地方,这样他就不会知道自己的父辈是什么样的人或者说是和什么样的人混在一起。
没有人能够真正的做到出淤泥而不染,只有人会醉倒在淤泥之中,浑身的污秽。
面上得很快,莫邪进来之前用精神力探查过,这家店的老板是个中年男子,干瘦干瘦的。
老板也是厨子,而收钱点单的是他的儿子,二十上下,一双眼睛不住地盯着外面的灯红酒绿。
华灯初上的时候那些白天不便出来的“生意人”便得到了解放,她们打扮得花枝招展,或坐在橱窗的后面,或站在街头。
莫邪背对着街并不代表他看不见,只是他不愿看见。
这里,会是他生命的源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