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天亦老,‘无情’本是天之道,老道士连说了两次‘不错’语气中充满了赞赏。
“老先生,此番造访实乃有事相求。”
莫邪将自己的来意再度重申,对于自身修为上的问题他并不想多做纠结。
他眼前的路很明确,抵达‘剑二十三’的境界对于他而言毫无悬念,‘无情剑’境界不过是一个过渡。
对他而言唯一的问题就是他需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完成过渡。
“你的来意我已尽知。”
老道抬手制止了莫邪的讲述。
“你能踏入‘无情道’,那邪剑中的邪意便奈何你不得了,看来老道先前倒是多虑了。”他叹了口气,“既然你能再次来到蜀山之中那便说明你我缘分不浅,这蜀山中空荡荡的,老道确实该多收几名弟子了。”
“那便谢过前辈了。”
拱手为礼,莫邪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他觉得眼前的这位老道士实在是太高尚、太慈悲了,唯有这样的人才能被称为‘得道高人’。
“青灵子道兄的事情我……”
深知对于老道士亏欠,莫邪正想将打算复活青灵子的想法讲出来,但与先前一样,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老道士打断了。
“莫邪小友,对于‘无情道’你怎么看?”
老道士穿着道袍,今天他只想讲道。
莫邪看出了老道士眼中的坚定、听出了老道士言语中的坚持,他叹了口气,然后开始将《圣灵剑法》中对于‘无情剑’部分的描述与之前独孤剑圣还在世的时候对莫邪讲过的一些只言片语徐徐道来:
“‘无情道’在于‘极’,极于剑以至‘忘我’、‘忘情’,以至于‘无情’……”
莫邪大约讲了一刻钟,但他敏锐地观察到了老道士越皱越紧的眉,于是他停了下来。
“这便是你对于‘无情道’的理解?”
老道士脸上的表情仿佛是见到了这一生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他打量着莫邪,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直把莫邪看得心中发毛。
很显然,他对于莫邪的答案很不满意。
见此莫邪知道该说点干货了。
“‘无情道’,不见不闻,不闻不问,乃上境。”
“见而不闻,闻而不问,乃中境。”
“既见且闻,既闻且问,乃下境。”
“动于心而做于行,乃不入境。”
“以无情求无为。”
莫邪讲出了自己这些天浸淫‘无情剑’的体会,原本以他的文化水平是讲不出这么文绉绉的话的,但他这些天确实是有好好地研读了《道玄真解》,在为自身修行佐证的同时不知不觉间也学到了一些高逼格的句式。
他现在可是有求于人,不将对方哄得高高兴兴的,指不定以后发生在青灵子身上的事情也会发生在傅家姐妹的身上。
“善!大善!小友高论!高论!哈哈哈!”
被莫邪话语中骤然提升的逼格所震,老道士楞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
……
莫邪在蜀山呆了三天,这三天中除了第一天见面的时候与老道士交谈过之外他没再见到老道的面。
在那番关于‘无情道’的交谈结束之后老道士就闭关去了,就连收傅月池入门的事情都只是草草地交待给了傅清风。
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闭关,但他应该没有离开这座山。
“莫邪大哥,就不能多留一段时间吗?”
清晨,新一天的开始,山间清新的空气惹人留恋。
傅月池在山门前与莫邪对望着。
这三天以来傅清风有意无意地隔断了莫邪与傅月池独处的时光,她似乎对莫邪有所不满。不过这世间大多数女孩儿家中的长辈对于男方都会怀着各种不满,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不行,还有些事情等着我去处理。”
莫邪没有再戴面具,他看着傅月池,目光清澈。
“要多久?”
傅月池问,像是每一个面对离别的女孩儿一样,她的眼中噙着泪。
“不知道。”
办完‘杨武吉’的事对于莫邪而言根本用不了多久,但要真正能做到带傅月池去他所在的世界需要多长时间的打拼就不好说了。
那是一个莫邪一看就深感绝望的天文数字,而且莫邪很清楚,他越是想将傅月池带走这个数字便会越高。
“我会在这里等你,一直等。”
没有将‘一生一世’之类的话讲出口,傅月池没忍住眼中的泪,但她也没有让莫邪见到她流泪。
她抱住了莫邪,这滴泪落在了莫邪的肩上。
两人拥抱了很久。
“妹妹,差不多了,你再抱下去就要到中午了。”
傅清风也在山门前,她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而在她原本的打算中她根本就不打算说什么,直到她看见莫邪的脸上不断翻涌着的血红。
虽然不知道个中缘由,但她能够感受到莫邪的辛苦。
“哦。”
傅月池的泪已经止住,但她依旧抹了抹眼角以防万一。
“快走吧!快去快回!”
她推开了莫邪,然后头也不回地向着山上跑去。
直到最后她也没觉察到莫邪的异样。
“我一定会尽快回来接你的!”
莫邪的脸色迅速地回归正常,他对着傅月池的背影喊道。
然后转身,腾空,化作天边的一个黑点。
“真是一个怪人,而这样的怪人却要成为我的妹夫了,压力好大啊。”
傅清风叹了口气,反身回头追傅月池去了。
跟着老道士学了几天道,道法没学到多少,老道士不靠谱的调调倒是被她学了个十足。
时光仓促从不停歇,此时已经是深秋。
曾贵为国师的皮肤慈航已经死了快两月有余,皇宫与宁府的大火也灭了大约一月左右,天下还是那个天下。
莫邪一路向南所见的只有大片大片的土地荒芜着、干裂着,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他动过救助饥民的心思,但他救了几次之后便停下了。
因为这些灾民不但将目光投到了他手中的水食上,也将目光投到了他的身上。
有人扯破了他的衣服,有人想要从他的身上抓下一片肉,有人甚至用嘴咬上了他的小腿。
“我们很饿!很饿!”
莫邪推开了他们,但他们很快又扑了上来,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愧意。
“为什么你能这样白净,而我们便要如此潦倒?”
莫邪随手再一推,有人倒地再没爬起。有人质问,天经地义。
莫邪腾空而走,再没管过这些乱民。
他知道这里的世道很乱,但他记得在他上两回北下南上的过程中并没有如此频繁地见到灾民。
“这天下,应该是发生大事了。”
以指南针校准了自己的方向,莫邪决定去京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