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客死他乡,能得一坟实乃大幸,然而事实上大多数客死他乡者别说是入土为安,便是将尸身凑齐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大汉在大路上扒拉了数个小时,将全部的血污、碎屑聚拢至一处。
“少主……齐发无能……”
这样的话他已说了无数遍,苍白的脸、被自己与他人的血浸透了的双手都早已麻木。
莫邪没有取走他的性命。
莫邪没有动手,他人自然不会做这越俎代庖的事。
他活了下来,但看起来却像已经死了。
他将所有的碎屑都扒拉到了路边,然后将早被寻回的双斧摆在了碎屑的正中央。
就是这对斧子将苍木蛇君斩成了如今的模样,而斧刃上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了苍木蛇君的鲜血。
这堆碎屑加上这对斧子便是苍木蛇君曾经拥有的一切,这名忠仆将旧主人的一切收集齐全,然后呆呆地跪在了路边。
良久,他忽地将自己的一双手摊在了眼前。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他看着自己的手。
他的手上有血。
他的手在发抖。
抓起斧子,齐发没有丝毫的犹豫,手起斧头落,将自己的左手齐肘斩下。
齐发没有喊叫什么,他只是皱起了眉头。
自斩一臂容易,自断双臂困难。
他用右手斩去了左手,现在该拿哪只手来斩右手呢?
是将斧子向上抛起、借助重力斩掉右手?
还是将斧子固定住,然后用手去撞斧刃?
他呆滞了一下,然后两个都没有选。
“少主……请先在下面等着,齐发替您报完仇就来!”
他的脸色白的吓人,就连嘴唇也失去了血色,手臂断裂处喷出的血如同泉涌,他放下了斧子,以右手点了身上的几处穴道血便止住了。
是忠心?
还是贪生?
能自断一臂还不叫出声来的人应该不会贪生怕死,打定主意要为主人陪葬的仆从也不会半途而废。
断臂之痛打醒了他,看着自己的断手在地上抽搐,他忽然感到不甘。
他感到了断手的不甘。
离开了身躯的手尚且还在挣扎,扭曲的五指抽动不停。
他为自己感到不甘。
齐发是不甘心就这样死掉,像个懦夫带着残废的手臂一起在这个没有人知道的鬼地方自绝而亡。
他为苍木蛇君感到了不甘。
他不甘心那杀掉了苍木蛇君的凶徒能够完好无损地逍遥在外。
他要挣扎,就像落在地上的那只断手,即便是在做无用功、即便只能挣扎数十秒。
他要报仇,他手中的斧子已经饮过了苍木蛇君的血与他自己的血,若是不能喝到莫邪的血那可不太完美。
做事总得善始善终。
他将这柄饮过两人之血的斧头别在了腰间,然后以右手拾起残渣中的另一把斧子在地上刨起了坑。
葬掉断手与少主的尸体,齐发步履蹒跚地走上了大路。
风萧萧。
“黄皮猴子,野心不小。”
出了会议室、擦干净了嘴,发际线感人的贵族大佬直接就是一声冷哼。
他不在乎这句话会不会落入他口中的‘黄皮猴子’耳中,对于‘黄皮猴子’们的想法他根本未放在眼中。
毕竟,他们可是贵族,‘天生’便拥有高贵的血统以及与之相衬的地位,在血族的力量体系下血统的高低贵贱便决定了能力的高下之分。‘高贵’的血统常能附带异能,比如火焰、冰霜之类的,而‘低贱’的血统则即便是只能以‘呵呵’二字带过。
除了‘日行者’。
阳光是血族的天敌,即便是有着现代科技的帮助‘高贵’的贵族们也没办法在烈日下待太久。能视烈日为无物的唯有‘日行者’与‘真祖’,后者是高贵中的高贵,后者是低贱中的低贱。
‘日行者’只会出现在低级血族中,是一种千年难遇的变异,可以说往前推个千把年‘日行者’比真祖还要稀有。
‘日行者’强过任何一位贵族,乃是血族中一等一的战将。
只是这一届的‘日行者’很不让人省心并且还附带了一位更不让人省心的妹妹。
‘日行者’西斯与艾米丽的悄然出走使得这群贵族们不得不走上了更多地依仗本土势力的路线,只不过这些大佬们哪里放得下身段,一言不合就打起了变脸的心思。
“跳梁小丑,何须在意。不过说回来,没想到在这种小地方也能品到英格兰的佳酿,小丑还是多多少少有些站在舞台上的必要的。”
一名戴着墨镜的血族道,他相貌身高皆是平平,但能在这个时候接上话来,他应该是十二人中身份地位位列前茅的人物。
“只是有些可惜,这位小丑似乎没有多少小丑的自觉呢……诸位,少陪了,看看时间也该向真祖请示下一步的动作了,我先走一步。”
墨镜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随后只闻得‘啪’的一声、只见得一团烟雾绽开墨镜哥便凭空消失了。
这是他的能力:瞬移。
“拉格,我们也去稍稍准备一下吧,真祖大人雄韬大略,想必接下来的行动会比昨夜的‘血屠’更激动人心。”
继墨镜哥消失之后另一名贵族拍了拍发际线感人的贵族的肩膀,然后带着三个人离开,剩下的血族大佬们也纷纷道了告辞。
关于‘黄皮猴子’的话题没有再被提及,拉格哼了一声,跟上了最后一批离开的血族。
人在屋檐下,敢于抬头的不是自带着钢盔就是没带智商。
……
“啪!”
楼顶天台,墨镜哥伴随着特殊的音效与烟雾乍然出现在了霖溟的身后。
“真祖大人!‘转化’已经快要完成,请指示下一步的行动!”
墨镜哥躬着身行着礼。
霖溟早在墨镜哥上来之前就停止了冥想,此刻的他正坐在一张不知从何处搬来的沙滩椅上晒着太阳。
他的手里捧着一杯鲜红的酒。
“等月亮升起,向北。”
他饮了一口酒,然后将还残留着数口之量的酒杯丢给了墨镜哥。
“给陈自强。”
他如此下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