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娘子败了。
打败她的不是道法，而是邪术。
连被世人斥为‘邪·魔’的魔宗都未曾施展过的邪术。
“周心焰，你这是在玩火。”
很是痛快地将周显交了出来，虽然两人在战前并没有约定过什么，但换做是任何一个人被用尖刀抵在脖子上都会清楚自己改做什么。
临别之际，青娘子是这般对周心焰说的。
“我本就只会玩火。”
周心焰看向青娘子的眼神里是这样答的。
他用一件宽大的袍子遮住了自己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不知从何时起，他的眼中已经满是血丝。
“爷爷！”
周显是被押着带过来的，自一月前被绑到魔宗后一直颇得礼遇的他此刻被穿了琵琶骨，一身充满囚徒特色的白衣被血污染红了一半，一张脸更是说不出的苍白与憔悴。
押他过来的人是黑渊，两道链条自周显的背后穿出被黑渊拿在手里。
周显在见到周心焰第一眼时惊呼了出来，声如杜鹃啼血。
此刻的周心焰还半跪在沙丘之上，他是那样的虚弱，以至于至今都没有攒够力量站直身体。
但这并没有影响到他身上的那股威严。
地面上纵横交错着的影子们构造出了一幅煞气冲天的图景，周显在第一眼看见这幅图的时候脑中只浮现出了两个字：‘幽冥’。
周显的脸愈发地苍白了。
“显儿，过来。”
周心焰对着周显的方向伸出了一只手，他手上的肌肤焦黑得可怖，恍如被烈火烧过的焦木。
周显背后的黑渊望了一眼此刻尚自浮在空中的青娘子，在得到后者首肯之后他将周显推到了周心焰的面前。
“爷爷！你怎么样？”
周显摔在了沙地上，锁在琵琶骨上的锁链颤动着撕开了伤口，血滴入沙，化作点点桃红。
他挣扎着扶住周心焰的肩膀、试图将之扶起，但他的手才触到周心焰肩头的衣物便猛地缩了一下，整个人更是如遭雷击般地向后弹开。
“好烫！”
虽然短暂的接触尚不足百分之一秒，但周显的掌心已然是一片焦糊。
这是何等的高温！
周显心下骇然，作为同样修行《曜日诀》的人，虽然他的修为尚浅且限于自身的灵根未能领会功法的真谛，但这并不妨碍他看出此刻周心焰的状况。
走火入魔！
大凡修行者即便是炼入体内的能量破坏性再强、修行的功法属性再极端，只要修行得法，绝不至于因为功法、能量而紊乱了自身身为‘人类’的体征。
练功、练功，是人御功，而非功御人。
“爷爷……你怎么了？”
周显想问，但话到嘴边他却又硬生生地将之咽下。
他们现在身在魔宗腹地，虽然看起来周心焰压制住了青娘子、迫得魔宗低头，但很显然周心焰已经支持不了太久了。
他们必须立刻离开，只是他们两个一个被穿了琵琶骨、一个走火入了魔；一个法力被锁、一个连站都站不起来，又该怎样踏上归程？
周显的脑中闪过了些许猜测，但还未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周心焰便在他略带骇然的注视下咳出了一口血。
周心焰的血已经不是正常的红色，而是乌黑，丝丝烟气与焦臭自血液中挥发而出。
这口血喷在了周显的身上。
“啪！啪！啪！”
一如既往的，周心焰用自己的血画出了火符，三声轻响后周显身上的锁链已被尽除。
即便灵力紊乱、即便遍体鳞伤、即便走火入魔，周心焰依旧是周心焰，这一手玩火的功夫依旧精妙得让周显仅能望其项背。
“戒指。”
周心焰艰难吐字，很显然吐出这口血后的他绝不好受。
锁住琵琶骨的锁链一除周显体内的灵力顿时恢复了流动，闻言他立刻从周心焰颤抖着的手指上摘下了储物戒。
在戒指被摘下的瞬间一滴血从中流出，周显知道，这是周心焰主动解除了‘血之契约’，当下他也不矫情，直接用戒指沾了沾自己身上伤口中流出的血完成了认主。
一瞬间一大段信息冲入了周显的脑海，全是关于戒指中储存着的物品的。
“灵舟。”
周心焰又吐出两个字。
周显依言于戒指中寻到了一艘造型有如龙舟的小船。
“哗！”
他心念一动间便将灵舟取出。
这艘灵舟长十二米、宽两米，船首为龙头状，周身纹刻着晦涩繁杂的符文。
“曜日。”
周心焰说出了这两个字。
在当前的时代里‘灵舟’这种东西已经不多见，毕竟论速度它比不上先进的飞行器而且还要消耗灵力才能使用。但能被周心焰珍而重之地放置于空间戒指之中并带入魔宗，它一定有不凡之处。
‘曜日’是它的名字，也是驱动它的方法。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周心焰，你好自为之吧。”
当青娘子看见这艘灵舟的第一时间她便知道今天魔宗是无法留下周心焰了，但她也没必要强留对方，因为无论是周心焰身上所负的伤势还是他此刻强使邪术而‘走火入魔’的后遗症都不是好相与的。反正青娘子觉得自己与周心焰易地而处，她有十成的把握能活下来，但只有三成的把握能保证自己不跌落了境界。
既然如此，强行留人根本没有必要。
青娘子目送着周心焰以一种极为难看的姿势爬上了灵舟，直到周显驱动灵舟、化身为地平线上的一个黑点之后她才降下身形。
沙地之上，兵刃们的影子依旧指着她，但失去了主人的兵刃已然是死物。
青娘子素手一抬，疾风夹着冰晶将地上残损的兵刃们尽数打碎。
“主上！据属下埋在周家的棋子报告，莫邪约了周心焰于六日后决斗，看样子，那莫邪这次可要欠下主上这天大的人情了。”
黑渊也在周边清扫着零碎的法器，待得完事，他落在青娘子面前对之行礼，然后侃侃而谈。
“那得周心焰能活到那天才行。”青娘子冷冷道，“周显身上的那些伤看起来不像是你的手笔。”
“主上明鉴。周显身上的伤确实不是属下所为，而是他自个儿弄的……眼下周心焰身受重伤，就连灵舟都使唤不了。嘿嘿，周家的家主可能今天就要换一换了。”
黑渊显然是恼恨昨夜差点折在周心焰手中的事情，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不可抑制地上翘着。
“呵呵。”
青娘子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