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的华,是善解人意的,他拍着骊歌的肩膀,那清润的,令人安定的声音低低的安慰着她的迷茫,她的不知所措,他们彼此安慰着彼此,为了能在这样的乱世活下去,坚持着自己做人的原则,他们挣扎着,努力着。
两滴眼泪从骊歌的杏眼中滚落下来,她摇摇头,低低的说道:“华,阿九……阿九还不曾,不曾在榻上侍候太子,阿九只想报恩,报太子庇护三年之恩。”
华一怔,他想不到骊歌能对他如此坦言,他充满了疑惑,却没有多问,同样压低了声音问道:“阿九,华如何帮你?”
“华先说说你知道的宫内情况。”
“然。”华皱着眉头,压低了声音说道:“太子那日进宫,便被皇后以违抗懿旨之名惩罚到文瀛湖的湖心小岛之上思过半月。前日皇后叫拓跋子攸调度了五十名高级剑客重重包围文瀛湖,太子身侧的几个护卫抗议,被那些剑客无情斩杀,如今文瀛湖周侧密不透风,太子身侧就算有高级剑客,也难以脱身而出。”
拓跋晔被困文瀛湖中,骊歌一下子便想到了拓跋晔最惧怕的便是水,当年她被皇后猥琐,扔入了水中,差一点淹死,后来在潼关渡河的时候,也因为救她,旧病复发,昏睡了十几日,看来,这皇后和拓跋子攸真正抓住了拓跋晔最忌讳的东西啊。
“华,皇后和拓跋子攸是不是想借此逼迫晔家军讨伐,再以造反之名出手诛杀太子?”骊歌眉目一下子变得清澈无比,低声问道。
“阿九,你如何得知?”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点点头说道:“昨日皇后和拓跋子攸密谋,派出五千羽林军包围太子府邸,偷偷下令,敢反抗者直接诛杀,然后,又派专人,今日早晨便将太子府邸被困,太子在宫中被囚的消息传扬出去,企图让城外的三万晔家军讨伐平城,只要晔家军一动,宫中皇后便会以太子聚众造反之名诛杀拓跋晔!”
果然如她猜测的那样!
而且,华知道的清清楚楚,可见,华在皇宫中的得宠程度,连皇后和拓跋子攸的密谋都没有隐蔽。
骊歌心如电转,若她就这样跟着华进宫,华的随身护卫中忽然多了一人,定然会引起皇后和拓跋子攸的注意,一旦怀疑华,华性命堪危,到底要想一个什么办法同华进宫呢?
她一定要见到拓跋晔,早点拿到他的手谕,制止晔家军被挑唆讨伐平城,避免拓跋晔被诛杀之危!
想到这里,骊歌的眼眸清澈无比,她望着皱着眉头的华,问道:“华可有办法带阿九入宫,阿九想面见太子。”
华黝黑的凤目转了转,落到骊歌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道:“阿九,我出宫之时,随身有四个贴身侍女,八个贴身护卫,进宫之时不能多也不能少,我见阿九于你的同伴身段清瘦,有清丽柔美之相,并不像军中壮汉那般矫健,可替换我贴身侍女进宫。”
她和花木兰本是女子,到了这十七八岁的年龄,更显得于男人的矫健孔武不同,相好这个时代,缺衣少食,又盛行小郎之风,很多男子以瘦弱为美,花木兰和她又小心谨慎,她们才在兵营中存活下来。
让她和花木兰替换华身侧的侍女进宫,应该能行得通的。
“然,一切由华安排,那替换的两个侍女华如何处置?”骊歌有点担忧的问道。
“苏和芳早就想离开皇宫,却一直没有机会,阿九和你同班替之,她们二人正好脱身。”华眼睛平和,看的出来,此刻的华已经运筹帷幄,根本不是两人初见时候表现出来的柔弱了。
能在皇宫那样人吃人的世界中生存下来的,岂是柔弱之辈?
文瀛湖。
“郎君,林侠,郭侠昨夜突围,被挡了回来。”微五看着一直没有说话的拓跋晔,禀告道。
自从被皇后以皇上之令让他到文瀛湖中面壁思过后,拓跋晔一直没有怎么说话,他那俊美的五官如坠入万年的冰寒之中,任凭微五等护卫想尽办法突围文瀛湖,没有阻拦,也没有鼓励。
他进入皇宫,看到父亲一言不发,皇后嚣张跋扈的一幕便完全明白了,父皇默许了皇后的言行,父皇偏重子攸,父皇也想让子攸取而代之啊。
他周身便犹如坠入冰河,原本还对父皇带着最后一丝尊重的想法彻底被弃之如履,他沉默着,顺从着,他任凭皇后和父皇合谋将他送入文瀛湖,送入四面苍茫的湖心孤岛之上。
父皇知道他怕水,依旧神情冷漠冰寒,皇后最清楚他为何怕水,笑容却狰狞阴狠,他的心,彻底凉了,他为他的母后以自尽换取他太子之位感到不值,皇家无情啊,母后死了,父皇却如此待他,如今却是找了借口,想方设法地要诛杀他!
恐怕,被困文瀛湖这十日,平城那些拥戴他的权贵王公们都后悔了吧。
想到这里,拓跋晔俊美的冰目冷冷地看一眼满面愁苦的微五,凝声吐出几个字:“再等两日。”
“郎君,刚才我听那些围困的剑客传言,说太子府邸被围,太子此次想要独宠弄臣阿九,违抗皇后懿旨,皇后大怒,要进府诛杀晔云十八骑,诛杀阿九。”
“借口而已。”
拓跋晔说了四个字之后,嘴角便闭的紧紧的,一眼不发,他那墨色的黑眸望着湖心岛周围茫茫的湖水,远处一艘连着一艘的船上,能隐隐看到挎着长剑的高级剑客在踱步,连林侠,郭侠都铩羽而归,可见,这次皇后和拓跋子攸是动了杀心,一定要将他置于死地的!
至于太子府邸那些护卫和侍从们,恐怕此刻也遭到了毒手,阿九,阿九的身子轻灵,剑术出众,不知道能不能从五千羽林军手中逃脱?
想到这里,拓跋晔嘴角露出了嘲弄的笑容,他如今虎落平阳,龙搁浅滩,阿九早有离去之意,恐怕那狡黠的小郎阿九,一旦逃出太子府邸,也早早消失在这苍茫天地之间了吧。
夜幕降临了,拓跋晔坐在湖心的小岛之上,清冷凛冽的俊脸望向了遥远的天际,这几日,他的话越来越少了,每日只有皇后派几个宫女送来很少的吃食,根本不够他的随身十二个护卫,四个隐卫裹腹,他的父皇,这是要准备活活饿死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