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白芸静静听完云雁的激动呼唤，抬起圆脸，眼中混杂惊讶迷茫。她斟酌片刻，小心翼翼道：“我……认识你吗？”
云雁暗叫不好，这个卢白芸只见过附身成黑猫的自己。而且那时她年纪幼小，又身处大变故，自然不会对自己有半点印象。而自己却以猫身，暗中跟随观察了她许多年，竟情不自禁流露出熟人表现。
“也许你不认得我。”云雁顿了片刻，面露遗憾与忧伤。这个表情绝不是作伪，因为那几名修士在浮世里的死亡，的确长期困扰着她。她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缓缓道出：“我叫云雁，认识你曾经的一位师姐，名叫甄瑶。”
说这话时，她悄悄回头瞟了眼凌霄，只见那人已将帷帽黑纱放下，再难看清面容。此刻，那家伙定在幸灾乐祸地窃笑吧！云雁咬了咬牙，回头凝视卢白芸：“还有她身边的几位师兄妹，我都有印象。而你……”
卢白芸一直专心听她讲话，此刻微微愣住，瞪起眼道：“我？”
“你与他们感情深厚，他们……的变故发生后，就渐渐没了在问道坛求学的心思，转入做专职的七杀了，是吗？”
“我？”卢白芸伸手指向自己的鼻子，皱了下眉头，朝木越西望去。过了半响，她小声道：“云道友，你在说什么……我并非为了任何人任何事离开问道坛的。”
“进入七杀暗门，是一直以来的心愿。开始进入天梁院时，我不过是为了打点修行根基。”
云雁也皱起了眉头，在浮世里的卢白芸，对甄瑶等人感情深厚。在他们身死后，自己亲眼所见，她花了极长时间才恢复过来。为何现在却是这样的表现……难道她不愿再提起往事？
“甄瑶、尚安、孙艳、伏幼翠、董金鑫……”云雁喃喃自语，忐忑不安：“在这些人身上发生的事情，的确给你带来了很大伤害……”
“这些人？”卢白芸突然打断她，张口结舌道：“他们是谁啊？你……一直所说的这些人！”
云雁浑身一颤，牢牢扶住她肩膀：“你不记得了？”
卢白芸也浑身一颤，将肩膀缓缓从她手里抽出：“我并没有过失忆记录，不是不记得，而是在我身边，从未有过这些人！”
“你所说的这些人……”她疑惑地打量云雁，像看一名癔症患者：“从未出现在我生命里过。”
云雁只觉得头晕目眩，口干舌燥。她无力地跌坐在地，小声道：“是……吗？”
卢白芸眨眨眼睛凑了过来：“我觉得，也许是你认错人了，或记错人了。”她微笑了一下，神秘悄语：“你那几名熟人，他们现在何处？我有空可以帮你查探一下，不过要收费的哦。”
“他们在哪里……”云雁目光空洞，不自觉地重复着她的话，猛然醒悟过来，站起身苦涩一笑：“不劳卢道友费心了，也许是我消息有误。此番冒昧打搅，十分抱歉。”
卢白芸歪头看她，又看看木越西，抬手将长发拢起，面罩拉下遮住脸部：“该抱歉的是我，没能帮到你，只是此事……我可以初步判断，你认错了人。”
云雁点了点头，返身朝原路走去，心中激荡不已。怎么可能认错！在浮世里，自己终日呆在她身边窥探。她的音容笑貌乃至表情变化，动作习惯，都早烂熟于心。
卢白芸就是当初的那个圆脸小女修，不会有错！
而现在她的一切反应，也那么真实，在这样的事情上，她没有理由骗自己。果然……在浮世里误杀的那几名修士，已经被抹杀了。无论是身体还是神魂，乃至现实里，所有人对他们的记忆！
全部改变，全部抹杀！
浮世里自己的行为，真的影响到了现实！
那些人，在现实里从未出生，从未进过问道坛，从未认识过卢白芸，也从未……死去。
如此算来，自己到底杀还是没有杀掉他们？他们的存在，到底是虚幻还是真实？云雁踩着针叶灌木沙沙作响，脚底绵软踉跄，心乱如麻。她无法解释这一切的本真，也无法解释，万华镜居然没有对自己的行为，有任何的反噬。
她抬起手来，捻起一片灌丛上的枯叶，盯着它有些痴怔。
到底是幻是真？因果万象，究竟要抵达何方？
自己身处的这块空间，又的确真实吗？在原本的地球命数中，自己已是个死人孤魂，现在的自己……也是真实的吗？有朝一日，是否也会被无情天命，所抹杀殆尽……
“云少使？云道友？”木越西一直观察着她，此刻再也忍耐不住。反手摸着背后的双剑流苏，他靠近两步出声呼唤：“你……怎么了？”
凌霄嘿嘿一笑，也靠近过来。他从背上唰地抽出殄焱，剑锋晃到云雁鼻端，凝势不动：“小妹！你怎么这么魂不守舍的！身为剑修呐，要时时刻刻保持敏锐与清醒哦！别怪大哥没有提醒你，咱们不是要去祝融洞吗？”
被他冷厉的剑气一指，云雁打了个寒颤，终于回神镇定下来。她瞪了凌霄一眼，看着他收起长剑插回背上，这才转头朝卢白芸望去。
原本想要对甄瑶等人的转世，进行搜索补偿，这个计划得暂时搁置下来。因为茫茫世间，再无法找到他们一丝的存在痕迹。
也许等自己修至高阶，就能有所明悟，对于浮世中的这件事，也能有更好的处理决定。据说，天之境能操纵天命，地之境能雕塑生命……这些只有到剑域才能做的事情，突然好想尝试一番。
虽然那是条很远的路，但总得走下去。
“木越西中使。”云雁稳定着情绪，对身前的男子开口：“咱们出发去祝融洞吧。一路上，还想请教里面的情形。”
木越西立在离她两米之遥的地方，沉默点点头，伸出右臂朝外摊出，做了个引路指请的姿势。他环顾身后的暗卫，目光重点落在卢白芸身上，犹豫了片刻，转身带头迈出林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