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成功听完云雁关于凌霄来历的简短叙述,脸色愈发不好看,陷入了久久的沉默。过了许久,他在抬起头道:“你一直欺瞒着我们,现在为何又要说出来。”
“因为就要离开帝释天了。”云雁叹了口气:“回到神州后,他或许不会再纠缠,这些年来他一直也没有做过恶事……”
“但他是心月狐!”梅成功拔出太常戳向地面,努力收敛下激动:“你早该悄悄告诉我们!”
“他修为太高,行动诡谲,又数次威胁于我。”云雁艰难地辩解,却对自己的辩解越来越不自信……开始时,的确因为惧怕凌霄出手加害,不得不依照他的意思,隐瞒了下去。
而后来,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也许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已把他当成了身边一个合理存在。看着他巧言欢悦地与周围人相处,与伙伴们关系越来越密切。有时候竟然忘记了,他原本的身份是酆州长老,是人族的死敌……
而今天梅成功的异常,才使她突然从多年的融洽关系里,惊醒了过来。虽然摸不清凌霄一直跟随自己的目的,也对他追求南宫雅尔的真心,半信半疑……但这一切,也许快到结束的时候了。
她正暗暗思忖,却听梅成功凑上前来悄声道:“你还有什么瞒着我们的?”
云雁蓦然一惊,眼睛对上那人灼灼审视的目光,有些张口结舌。只听梅成功继续道:“经常见你独自一人若有所思,满腹纠结的样子。凌霄既然不是你大哥,那你可有亲人还在世?”
云雁被他的话涨得脑子有些空白,只听他细细又道:“你很努力,也够义气,我当你是重要的友人……也许……这一世不会改变。”
“但是,看起来你偷偷隐藏了许多秘密。”梅成功抱着起搏,歪头看她,脸庞被营火照耀出黯淡金红:“就拿你身上的病来说……它是魔族极为高深的法门,为何会落到你神魂深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在很早以前就被魔族施加了这个法术……那时候的你还是凡人。”
“一个凡人何德何能,会被高阶魔族盯上?”梅成功紧蹙眉头,一眨不眨望着云雁:“更古怪的是,高阶魔族对盯上的凡人,不是一掌灰飞烟灭,而要破费如此心力给你种下道法。”
“你从前说是无意中遇见魔族斗法……”梅成功摇摇头,微微叹息:“以前的我修为不高,见的也不多,自然也就信了。现在的我怎么说也是个金丹,要再信这样的话……恐怕很难。”
营火噼噼啪啪炸出细微的声响,点点火星飞舞在夜色里,像细小的萤火虫,朦胧而温暖。
见云雁紧紧攥着衣裳下摆,低头不语,梅成功轻弹长剑站了起来,负手而立:“云师妹……无论你是谁,有什么遭遇……我说过的话不会改变。”
“你依然是我重要的友人,这不会改变。”他迈出步子,朝石群中央走去,缓缓道:“今夜你告诉我的话,我暂时不会告诉任何人,而且会暗中相助于你。”
他步履微顿,深深叹了口气:“只希望有一天,你能告诉我所有的真相……我预感到,那不会是很愉快的真相。”
不知为何,云雁鼻间有些发酸。她怔怔望着那瘦削道人的背影,口中低声道:“梅大师兄……”
“刚才对你紧紧逼问,是我不好。”梅成功转过头来,露出温和笑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当时候,如果是我遇见了凌霄,也会和你一样处理吧……毕竟……”
他扬起眉头,又皱起眉头:“这是个实力为尊的世界,就算是我们这样的一群金丹,也无法围攻下凌霄那样的高手。”
他严肃着下了结论:“他不出手,我们也不要动手。否则这个八部圣地,就将不会只埋葬妖族。”
说完他在袖袍下,对云雁比出个守御型的剑诀,跨过营火朝石阵外走去。现在已是寅时,轮到仙迹崖众人换班警戒的时候了。云雁倚着石柱坐下,怀里紧紧抱住止水与承影,反复回忆着梅成功的话,心底越来越沉重。
正如梅成功所说的那样,大家现在都是资深修士,或许他们敏锐的眼里,早已看清了一些东西。只是从来没有人问过自己,没有表达过任何质疑。
他们是在等,等自己能够放下一切顾虑,将背后的故事吐露。但是如果自己永远不说,他们也永远不会问……
而这个永远,会是多远……
云雁站起身来,抬眼眺望广袤的圣者高地,如果不是为了自己,这里不会有这么多人聚集……火光灿烂,将她的浅绿长衫映上淡红,也映到不远处一个颀长身影上。
那人身披绣金的白袍,发丝在夜风中飞舞,正侧过身朝这个方向望来。对上他秀丽无双魅惑无边的双眼,云雁禁不住微微愣神:凌霄!他站在那里有多久了?自己和梅成功的话,会被他听去了吗?
不会的……如果被他听去,他一定会立刻翻脸动手,毕竟自己已将他身份戳穿。
可是……他为什么露出那种笑容?
云雁被他艳丽却诡异的笑意,扯得心底紧皱成一团,但却不能流露出任何表情变化——因为那心月狐观察力极高,如果异于平时,他定会更生疑惑。
念及到此,云雁平静地瞥了他一眼,道:“你不跟着你的女王陛下,跑到这里来站着做什么?”
凌霄眨眨媚眼,笑得极为温和,他从背后扯出一袭狐皮裘袍,上前披到云雁身上,又在领口轻轻打结,道:“我是关心小妹,这里风寒夜冻的……”
云雁瞟着他细长如玉的手指,在自己颈侧翻动,早吓得像被钉子钉在原地,但口中兀自镇定道:“够了,我都快结丹了怎么会感觉冷,这些玩意顶多是个装饰品。”
“嗯嗯。”凌霄手中动作不停,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用手指划过她的颈部,低声笑道:“小妹你就是不乖,总不解我的好意。”
云雁只觉得他的手指温度像冰锋,带出凛冽的凉意,大惊之下刚要运气抵抗。却见身前之人朝后微微一纵,接着哈哈笑了一声,大摇大摆转头而去。
惊惶与后怕之下,她立在原地,手中的双剑似变得如玄铁制造一般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