鲲吾的鲸吞术空间里,此刻一片寂静。鲲吾等人并未参与问道坛之战,就算有意插嘴,也无话可说。
“不……不对……”却有一人突然开口,正是被刚刚救醒的女修乐巧。她慢慢撑起身子,挪到云雁与君莫愁之间,缓缓摇头,眼中毫不掩饰怒意:“怜生水最后之所以慷慨赴死,实是被玉虚所累……”
“你爹爹……他……”乐巧指向君莫愁,哆哆嗦嗦道:“他是个凶残恶贼!修行魔门密宗,杀害了我的姐姐,还有那么多修士……”
“有他那样的父亲,怜生水原本正直,怎能不羞愧难当,断绝生念!”小女修紧紧攥着衣角,在回忆中痛哭流涕:“要论罪魁祸首,还是这水月宫的主人!若不是他们率领魔族大军,入侵南斗……谁都不会死!谁都不会!”
“别哭别哭。”三三念听到此话,有些不耐烦地插口:“酆州和神州,从远古开始,就乒乒乓乓打到现在。打仗嘛,怎可能不死人,小姑娘你要坚强些,啊?”
乐巧不知她正是酆州魔皇,看见一个胖乎乎的竹篮,吊在云雁腰间大发厥词,更加恼怒。她恶狠狠盯着三三念,几近疯狂尖叫:“胡说八道!你一个法器器灵知道什么!逝去的又不是你的亲朋好友,你没有人类情感,怎知那种痛楚!”
三三念毫不动怒,从竹篮上咧嘴一笑:“啊哟小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如果不是你们神州那些剑修,凶神恶煞摧毁了咱们的彤雀城,咱们也不会劳师动众,前来南斗报复啊!”
“你……你是魔族!”乐巧显然被竹篮吓得不轻,禁不住躲到云雁身后,瑟瑟发抖:“我从未见过,长成这样的魔族……”
“你年纪轻轻,没见过的事情多了去啦。”魔皇张开嘴竖起尖牙,做出要咬她的模样,嘿嘿阴笑:“要是再哭哭啼啼,妾身就要吃了你哟!”
“闭嘴。”云雁重重一拳将气势汹汹的竹篮砸扁,扶起乐巧柔声道:“那日挪移阵一别后,发生了什么?你怎么被俘来了这里?”
“你……你……”乐巧与云雁对视,虽不挣脱她,但显然满腹怨气:“你为了怜生水的声誉,叫大家不得泄露玉虚的丑事。当时姐姐新死,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悲痛愤怒之下,我决定冲进魔族包围之地,用尽全部力量杀死几个敌人,随后陪着姐姐去……”乐巧低下头,脸上浮现恐惧:“谁知道在天机院门前战区,突然卷起了巨大的黑旋风。”
“我修为不高,没有来得及抵抗片刻,便晕了过去。”她紧咬牙关:“醒来之后,发现已身在酆州,和一大群人族俘虏关在一起。”
云雁心中一动,温和询问:“天机院门前的飓风?那你可曾见到天机院的精英弟子夏眠师姐?”
乐巧点点头,满目凄然:“当时夏眠师姐正率队杀敌,那股旋风的目标,似乎正是他们。”
看来魔族本是有的放矢,跟踪捕获夏眠。顺带将一大批不明真相的人修,包括乐巧等人,一并卷入风中带走,作为血祭材料。云雁此刻已顾不得去安抚君莫愁,在她心底,早已决意将他带回神州,留在身边。
以后的日子还长,慢慢为他开解心结不迟。
眼下时间紧迫,一旦三三念的堕天纹,从自己身上消失。整个三界炼壶都会进行反弹攻击,说不定再难进入。
运气好的是,竟在此地救下了乐巧,夏眠的下落不再那么渺茫。那女修身怀灵虚的《天机锻谱》上部,又和自己交情不错。更重要的是……眼中徐泽龙焦虑的脸庞一闪而过。
云雁握紧了剑,对南斗方向遥望:泽龙,这是我斩碎你肉身的赔礼,我一定要将你师姐找到,救她返回南斗。
这个愿望在心中,燃起了小小的火苗,云雁略带兴奋地扶着乐巧的肩头,大声急问:“夏眠现在何处,你可知晓?”
乐巧点点头,又摇摇头,半响没有回答。
“你这小姑娘,没看见别人有多着急吗?”三三念不失时机地又来秀存在感:“既然点头了,摇头又是何意?”
“夏眠师姐死了!”乐巧的苹果脸蛋涨得通红,对竹篮又怒又悲地吼叫:“残忍的魔族当着我们全体俘虏的面,将她捆在炎柱上炙烤,用利刃割成一块一块,从残躯中抽走神魂!”
“他们好似在逼迫,让她交出什么东西……“小女修跪在地面捂脸哭泣:“夏师姐一直不说话,她一直没有吭声。从被拷问开始,到肉身碎裂,连惨叫都没有发出,只是默默流泪。”
“魔族说,我们若是敢像她一样冥顽不灵,也都是同样的下场。”乐巧泣不成声,带出羞愧:“我和许多人一样,因为害怕没有再反抗喊叫,而剩下没有屈服的修士,都……”
“呸!”鹏圣怒不可歇,朝君莫愁啐出一口,瞥了眼云雁,他突然改变方向,对三三念劈头盖脸抓下:“你们这些酆州凶徒,着实可恶,整天搅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我以迦楼罗皇族之血起誓,来日一定领军踏破苍龙……哇哇!”
三三念没等他的誓发完,就已咧开大嘴将他的脖颈咬住,咀嚼得咔咔作响。云雁与鲲吾枢夜齐齐动手,才将可怜的迦楼罗皇子,从魔皇嘴里救出,累得大汗淋漓。
好不容易稳定下场面,云雁摔坐到地面,只觉浑身绵软无力。
却不是肉体上的疲累,而是原本充满希望的心,好似被风掐灭的烛火。
夏眠陨落了,被魔族严刑拷问后抽魂……回忆着与她一样,自己那些身边的人们,各自惨烈的结局,她只觉心绪极其烦躁、冰凉、怨怒。
浓烈的寒意从云雁身上滚滚溢出,她的双眼又一次笼罩赤红。这一次比以前的色彩还要鲜艳,那两只瞳仁,似乎化成了晶莹剔透的红葡萄一般。鲸吞术广阔的空间,竟然也像被残阳照射,瞬间变得明亮,飘荡淡淡红雾。
“她……?”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君莫愁,他一直安静站立在旁侧,目光不离云雁。当看见这个状态后,那男子先是一怔后退,接着在唇边,浮现出若有若无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