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徐泽龙提到,试心桥的器灵时,用了或许二字。他并不能肯定,而云雁进入剑阵后,也没有感觉到迹象,所以出手猛烈决断。可是当器灵当真冒出来后,她就收敛了攻势。
那声音像个天真无邪的小娃娃,使她终于下不了狠手。这个器灵的年纪看似尚幼,修成灵智花费了千万年时间,实属不易。只要对面是可以沟通的,那么就有商议的余地。
抱着先听听它在说什么的想法,云雁既没有收剑,也没有再出剑。却不料那器灵咆哮了半响,翻来覆去都是些怒骂,吵嚷得神魂不宁。最后云雁终于烦了,开口吓唬它:“若不闭嘴,我立刻斩裂试心桥,让你再无栖身之地。”
器灵闻言一愣,不再歇斯底里:“你听得到我?”
“废话。”云雁回答:“否则我为何要停手,不再砍下去。”
“第一次有人能听见我的声音。”小家伙喃喃自语:“就算在天上的那些剑修也不能。”
接着它画风大变,又开始怒气汹汹地尖叫:“你既然能听见我,为何还要杀我!我孤零零呆在此地这么久,好不容易修出灵智!你居然一跳上桥来,就拿剑直捣我的灵脉中心!坏人!”
云雁懒得跟它解释,保持冷漠的口吻回答:“因为你给我朋友,度量出了个瑶光剑格。”
器灵委屈地嚷嚷:“我向来实话实说,修士的度量该是什么样,那就是什么样!”
“但这一次你错了。”云雁道:“因为金帝还健在,世上不可能出现瑶光剑格。”
“我不会错!”小家伙抗议尖叫:“从我诞生起,就从来没有错过!你不能怀疑我公正的判断,我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度量测试灵物!”
云雁叹了口气:“但是你的判断,严重威胁到我朋友的安全……“她紧了紧剑柄,像在说服自己:“所以你必须出错。”
器灵与她念力交融,又具备对剑气灵敏的判断,立刻发出尖叫:“你又想杀我!坏人!救命啊!谁来救救我!救救我……呜呜呜……”
它惶恐哭喊,声音柔弱无比,惊惧的情绪弥漫神魂,使云雁刚提起来的狠心,又再次犹豫。这灵物刚才说过,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听见它,连上空那些高阶剑修也不能。
它的恐惧只能对着,一个想夺取它性命的人发泄。如果被自己摧毁,世上无人知道,有这么个小小的家伙,曾寂寞地诞生,寂寞地死去。
这种感觉很不好,令云雁的情绪暗沉,陷入恍惚。
在万华镜里,曾看见过自己在地球上,原本的命轨。全身沾满血迹,躺在冰冷的草丛中,感受生命力点点被抽去……那种无人知晓,绝望的寂寞,此刻再度泛上心头,使她缓缓垂落剑锋。
“不杀你也可以。”她对那哭喊的小家伙,轻声说话:“但你必须要出错,将瑶光剑格之事,暂时压下。”
“呜呜呜……我……没有学会怎么出错……”试心桥低低哭着:“拥有仙剑剑格,当真那么可怕吗?我记得也有过修士,检测出这样的度量,但无论是他们,还是别人,都好像很开心。”
它疑惑低语片刻,有些畏惧地再度出口:“而且我方才测试出,你的度量,也可以与方才那男修一样。”
云雁微怔,脱口而出:“你测试出我拥有天璇剑格?”
“对……呜呜……不对……”器灵一把鼻涕一把泪:“要是我给你画出剑格度量,你肯定会又要杀我!”
见云雁沉默下来,它的胆子大了些,说话更多:“但是你的度量很奇怪,若要我立下判断,会很犹豫。”
云雁思索片刻,回答:“那是因为我原本无任何灵根,也不会有天璇剑格。”
她回忆往事,叹道:“你窥见的东西,不过是以往某人凭空塑造出的幻象,好似隔着一层梦境。”
“对!正是这样!”器灵来了精神,滔滔不绝:“我觉得你可以拥有剑格,和刚才那男修一样,与仙剑联系紧密。但又觉得这个联系虚无缥缈,好似隔着遥远的界位。”
它的好奇心占据上风,没有先前那么恐惧,似乎凑近了过来,神秘道:“你不是这个世上的人,对吧?”
试心桥果然是上古灵物,轻轻松松便揭破了自己的来历。
云雁暗暗赞叹,也没有什么可以对这家伙隐瞒的,便默认下来。却听那灵物喋喋不休,好似个潜心学医者,遇见了疑难杂症,十分兴奋:“这就可以解释了!为何我从你身上,吸取到了与常人大为不同的讯息!”
“你的存在很古怪呐。”小家伙严肃道:“身上既有酆州之力,又有妖族的潜能,它们被剑气牢牢压制,已经快融合成一体。”
“这种情况我从未见过。”器灵显得十分苦恼:“我可以给你画一把天璇剑,也可以给你画一片混沌宇宙,大吉大凶只相差毫厘。”
“我不需要大凶或者大吉。”云雁平静回应:“只需要你调用灵力,装出个被损坏的样子。”
器灵惊呼:“为什么?你对自己的度量,一点也不在乎吗?”
见云雁又默认,它很沮丧,似乎极没有存在感:“好吧,那我就不给你画出任何东西,就像刚才有个人一样……”
这句话使云雁微讶:“枢夜也与你沟通过,不接受任何度量结果?”
“除了你,没有人和我沟通过。”试心桥烦恼道:“刚才那个人,我对他无能为力,无法吸收任何资料。”
它陷入了回忆:“他好像不是人类,在我剑气触碰的那瞬间,失去了心跳,灵压半分也没有溢出,就像我原本的身体一样,是石头雕刻的。”
枢夜像石头雕刻的……果然与他体内的石脉有关?
或者……
云雁正暗自思索,却听那器灵继续在神魂里吵嚷:“你出去吧,我不对你进行度量评判,但是也不愿说谎,装出破损。”
“所以……出去的时候,你轻轻刺我一剑好了。”它嘤嘤哭起来:“只是记得,不要将我当真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