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莫愁脸上的惊异,立刻无影无踪,转为温顺淡然。他盘坐半空俯视云雁,将双掌平覆在号钟弦上,微笑道:“姐姐何出此言?我并无什么疑惑,需要你解答。”
“阿月你出狱后性子大变,和蔼亲人了许多,也再无半点从前的戾气。”云雁提着止水坐回营火边,望着全体沉睡的人们,微不可闻叹息:“但我却依旧感觉,你与我之间还有隔阂。”
“以前你会将愤怒发泄给我听,我也能摸准你的脾性。”她扶住额头:“但现在你什么也不会讲,倒使我有些不习惯了。”
空中的白衣男子笑道:“姐姐说哪里话。从前的我各种任性,是因为对你心怀怨恨,做错过许多事。”
“你离开后,我闲得无聊在七峰闲逛,惹出了与聂浪死斗,招惹围观弟子的祸事。”君莫愁抿住唇若有所思:“直到我被关入寒谷冰坛,才体会到,姐姐以前有多宠着我,忍耐我。”
“而外人是无法容忍我一丁点的。”他越说越激动,轻飘飘抱琴落地,朝云雁走来:“与姐姐在一起的时光,才是最温暖和安全的记忆。”
“姐姐……”他靠得很近,用冰凉手掌握住止水剑柄,对云雁附耳悄语:“你刚才是否在害怕,我用一首音境曲,将所有人催眠后,会陷入危险境地?”
云雁很难开口承认,却又不愿否认。
当初被止水警告、惊醒的一瞬间,看见所有人被君莫愁催眠,东倒西歪的情形。的确在心底浮现出揪心的紧张感……但这紧张是恐惧,还是别的情绪,她已无法辨识。
君莫愁将止水剑柄牢牢压下,十分慎重道:“想告诉姐姐,你的一切担心都是多余的。”
接着他梳理了下云雁垂下的发丝,诚恳道:“我绝不想害你。”
云雁觉得有些尴尬,立刻握住他的手微笑回应:“原本也是阿月你多心,我并不怕任何危险境地,无论它来自何人之手。”
“但我相信,它不会来自阿月。”她好像也在对自己说话,加重语气对君莫愁道:“因为刚才你的琴音,正气恢宏,已经非常非常像阿水。”
她激动起来,板住君莫愁肩头,自信满满:“你一定可以成为,像阿水那样卓绝的大乐师,今天这首《清心静气》,已完全展现了你的实力。”
君莫愁含笑指向石不言:“方才姐姐是否想用神识窥探他?现在他已被我深度催眠,正是检试的良机。”
云雁望着睡得四仰八叉,嘴角流出口水的石不言,突然转身走了几步,用力朝地面一踩。在潮湿泥地上,韩若云正箍着徐泽龙的两只胳膊,呼呼大睡。
云雁一脚踩在徐泽龙胳膊,令他惊醒过来,忙不迭甩掉韩若云,惊呼出声:“发生了什么事!”
“你我都很没用,居然被阿月一首《清心静气》给同时催眠。”云雁小声嘀咕,指着石不言:“阿月驱动音境,原本是想催眠那小子。但他的力量太大,导致把全体人都弄睡着了。”
徐泽龙立刻喜笑颜开,用力拍打君莫愁背脊:“好小子,连我也中了你的招。你这份音境功底太强,回山后,该找个大乐师的试炼考核,应该能顺利通关。”
君莫愁对这提议,有些无动于衷,只温和对他道:“在半个时辰内,石不言就会醒来,我可没有剑气,再施展出这种深度催眠。”
徐泽龙严肃下来,与云雁、君莫愁呈三角盘坐,驱动神识,渐渐深入到那男修的魂魄中。
三道神识紧紧扭成一股,宛如轻缓柔淡的绢丝,在石不言体内划过。气海、识界、丹田、剑府……没有异常、没有异常、没有异常!
古怪了,那么刚才他无意释放出的威能,究竟从何而来!又是什么东西,将他的反应力大为削弱,朝傻子的路上推送?
君莫愁在神识里传音:“隔靴搔痒,如果不能真正深入,是找不到那股力量的,咱们不如窥入他的剑府。”
“不可。”徐泽龙担忧道:“我们只是好奇,石师弟遭遇了什么,但并不想拿他的安危开玩笑。”
云雁附议:“你我并非剑灵,突兀进入别人的剑府,定会受到巨力抗拒。”
此时,她记起那位魔皇三三念,曾冒冒失失窥探自己,导致自己激动之下,差点自毁剑府。若没有那件事,也不会给剑种大树错误的讯息,更不会产生剑府变异,被迫修行九转开泰。
这种坑爹的事,还是别找上石不言吧。
云雁将神识迅速收敛,对两人道:“咱们出去,别找了。”
“滚!”在石不言的神魂空间内,突然炸起一名中年男子的闷声呼喝:“你们好毒的心思。口中、说着离开他,却暗中驱动剑气,去、刺入这孩子的剑府中!”
“我们没有!”徐泽龙立刻辩解:“虽在剑府外停留了片刻,却万万不敢轻易窥入!”
“花、花言巧语,明目张胆的说谎!”那男子怒气汹汹,原本清朗的声音,骤然转为野兽般的凄厉长啸:“你!三哥!是你吗!”
这男人吐字有些结结巴巴,一听就是个木讷性格,或许还有点沉闷老实。没料到突然之间,画风大变如同厉鬼,使云雁吓了一大跳,对他回应过去:“他不是你的亲戚,咱们也没有想进入石不言的剑府,你稍微克制情绪,再做判断。”
“胡说……胡、说!”那男子大声咆哮:“你们如果、没有探入剑、府、又怎能惊动在、下!”
云雁和徐泽龙默了片刻,对君莫愁传音:“阿月?”
君莫愁淡淡回答:“不错,是我擅自祭出灵压,窥进了石不言的剑府。”
“你为何不与我们商量下。”云雁有些懊恼:“这种做法很危险,不仅会毁了石不言,也会反噬到你。”
“姐姐,你太讲究过程,而我却只重视结果。”君莫愁道:“看看,潜伏在石不言体内的怪东西,不是被咱们发现了吗?”
他很平静:“只要取得了想要的结果,用什么手段不重要。”
接着他发出笑声:“我是乐剑师,下手自有分寸。你们还不追着这个神秘男,问问他为何要害石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