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八荒六合召唤出的第一道雷云,此刻已经翻滚在死海上空。不仅出现的速度迅捷,威势也震动着整个水域,令暗云下沉,雷走风切。
幽灵船队立刻有所感应,无不摇摇晃晃,沿着水面激荡出的漩涡移动。它们好像外出已久,想要归家的蚁群,却在门口寻不到洞穴,显得焦虑而茫然。
“桎梏天象的魔道,竟是要被破了吗?”徐泽龙手搭凉棚,眺望天际又平视着海面,露出惊讶的神情:“云雁的天境,威力竟修到了这般地步!”
姜寒烟从桅杆上转过脸来,好奇道:“我以为你和她很熟。”
“千年来,我未曾见过她施展纯粹的天境源力。”徐泽龙道:“也很久没有见过,她如此认真的对敌。”
“一千年而已。”姜寒烟自然不知道,他说的岁月饱含浮世,那骷髅摆出满不在乎的姿态:“天境的最高阶段,乃是天命绝杀,没有修到那个程度,算不得真正厉害。”
石不言很不服气:“刚才你明明还在尖叫欢呼,说云师姐会用天境,是很了不得的事。”
“初次见到天境剑修,是个人都会兴奋一番。”姜寒烟摇动下颚骨:“但我观察她运功之时,源力似乎在经脉里有所阻碍,一副痛苦得不得了的表现。”
“上层的剑境应是与天地灵气相合,随心所欲而发,自然灵动的状态。”骷髅头啧啧叹道:“而云雁用起剑境来,却仿佛有沉重负担。”
“这样的状态表明,要不她体内藏有隐患,要不就是根基不稳。”她望着空中降落的灼灼雷电,海面掀起的惊涛骇浪,努力摇头:“可惜啊可惜,虽能踏入天境,修行却只能到此为止了吗?”
“你别胡说!”石不言着急了:“云师姐只是连番作战,有些乏力罢了!她的剑境能修到何种程度,不是你这个爱吵闹的骷髅头,能够断言的!”
“爱吵闹的骷髅头!哇呀!小子你气死我啦!”姜寒烟对他龇牙咧嘴:“想当年,姐可是万众敬仰的人物,不仅地位非凡,也剑术高强!”
石不言哼了一声:“剑术高强的大人物,也沉在死海里几十万年了,世间早已没了你的名头,可见没什么了不起。”
“你小子说话口无遮拦,竟然敢打击我!咬死你!”姜寒烟大怒之下,飞起脑袋死死咬住了他的耳朵。她虽然只是个骷髅,力气竟十分了得。撕扯之下,直疼得石不言吱哇乱叫,眼泪都快下来了。
徐泽龙在听到姜寒烟对云雁的评价后,倒不像石不言那样激动,反而紧紧蹙眉陷入思考,表情沉重。云雁的剑境威力,的确比以往高超了许多。但和那个骷髅说的一样,她出招时,也比以前费力很多。
是单纯的力竭,还是九转开泰的压制,又或是玄冰的魔种干扰?
如果这些阻碍了她的修行,该如何是好……
“轰轰轰!”
龙首船上人们的纠结,出招中的云雁完全置若罔闻。她现在的精力,尽数在八荒六合的扩展上,卯着一口力气,想要对魔族阵营中的那位神秘高手,进行挑衅。
究竟自己的天境,能不能将他凝固下的空间,重新复活过来!
现在看来……貌似自己赢了。
云雁嘴角勾起,看着空中雷电涌动,飓风咆哮,浓烈气压翻滚,好像一条条黑龙从天而降。它们从四面八方钻入水面,掀起各式漩涡浪涛,将幽灵船布下的蜂巢空间,撞出巨大缺口。
好些身型不大的船只,已经受不了冲击,开始缓缓倾覆沉入水底,去它们原本该安息的地方。从船阵缺口里,可以看见,好几只被包围的通行者法器,顺着急剧水流涌出。
它们不属于千船坟场中的遗骸,自然不受那神秘的海渊潮汐影响,所以尽管被风浪骚扰,却没有下沉征兆。
这样就好!
云雁小心地驱动源力绕行它们,眼睛盯着幽灵船队的大阵缺口不放。鹭过他们……会在哪里?现在还没有出现,恐怕被围堵在更深的阵心。
要加强源力的力道——将魔道压制殆尽,使潮汐重新出现!
心随意动,云雁好像远古时代,一位呼风唤雨的祭司,迎着豪雨飓风立在船头。高至三丈的大浪从甲板跃起,将她淋成个落汤鸡,接着黑漆漆的水流,一声不吭涌进船头,不到片刻,就淹没到她的小腿处。
咬着石不言的骷髅头如梦初醒,扭过身子,对挥剑牵引源力的云雁大吼:“我们现在的龙首船,也是被潮汐送上水面的啊!你再次引动潮汐……这只船也会沉没海底的!”
“差点忘了这岔。”徐泽龙猛拍额头,祭出泰阿使它平躺在水面:“眼下没有载具,我们只能像驭剑飞行一般,以剑做舢板……”
“使不得!”姜寒烟尖声大叫:“我当年身受重伤,和你想做的一样,结果就死了!千船坟场里什么都可能出现,驭剑范围实在太窄小……”
“咱们都不怕,姜师姐你怕什么。”石不言的耳朵被她咬得鲜血淋淋,这个梁子算结下了,所以十分冷漠:“如果运气太坏,你再死一次就是,反正你沉了那么多年,想必已了无牵挂。”
“不不不……我不能再死,我还要回论剑山呢!”骷髅头高声尖叫,被他一把拎起,轻飘飘踩到水面上的阔剑上。石不言也是个喜爱重剑的人,他的剑名叫殷锋,铜犀饰镡首,质朴中蕴含厚重。
现在用灵力使它变得更宽大,与泰阿并肩浮在水面。在黝黑衬托下,两把大剑光彩四溢,竟和那艘沉没的舢板,大小十分近似。他死死摁住骷髅头,与徐泽龙一起驭剑冲到甲板前方。
此刻龙首船已完全陷入海中,只剩下几根桅杆,直直立在水浪里。云雁脚踩在桅杆顶端,依旧驱动源力,不敢有任何松懈。
凝固的天象复原,海啸潮汐已被引出,施展魔道的对手,定然已经察觉。幽灵船阵即将破除,却不等于危机已经解决。
他必留有后手,而且立刻就会愤怒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