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半个时辰后。
云雁的脑门前凸起个大包,垂首低眉坐在青石椅上,一言不发。郭小冬和木越西左右拦在她身边,竭力阻止气急败坏的鹭过,暴躁的连发攻势。
“自家洞府之中,眼皮底下,你居然弄丢了自己的弟子!”那猫女咬牙切齿,手中梅花比绽放数道残影,疯狂得跟愤怒章鱼一般,剑气团团袭来。
她肘砸木越西,腿踢郭小冬,将两个碍事的逼开。粉拳“啊打”一声,又拍到云雁脑袋,尖声暴喝:“最可气的呀,你还让恩公被人捉走了!真是岂有此理,对头有那么强大吗?啊!”
“鹭过上使!”郭小冬背脊朝后,替云雁挡了几道剑风,万般委屈道:“都解释无数次了,我们发现泽龙师叔和姐姐时,他们已经变成了柔丝梦茧,被那短发女修挟持了啊!”
“我说喂喂喂!”木越西将双剑挥成圆圈,乒乓格挡梅花比,极不耐烦道:“你有精神责怪云雁,不如留点精神骂骂徐泽龙。他平时神气活现的,现在却被生擒了去,只能怪学艺不精……”
“啪!”
梅花比当空改变了方向,剑气拍到木越西脸颊,顿时肿如馒头。看来鹭过情急下,完全火力全开,没有半点留手。
“你方才在现场,看见恩公如何被擒的了?”她涨红脸颊,愤怒吐糟木越西:“他性子仁厚又胆大无畏,多半是见那周晴先被擒住,为了救她被对头诓入陷井的!”
“对对对!”郭小冬忙不迭圆场:“师父刚才,原本也主动想进入梦茧,探清虚实再破出重围的!”
“哼。”鹭过瞥着木越西,急躁情绪收敛了许多,带着淡淡得意:“用不了多长时间,徐泽龙就会自行化解束缚,破茧而出。”
“你又不在现场,怎么知道……”木越西捧起肿胀的头,刚嘀咕了半句,便被云雁一掌压下,制止了和鹭过的冲突。
“无论怎么闹腾与不甘,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云雁站起身来,揉着额顶的包,瞥了眼鹭过:“你消停一些,帮我将这洞府,布置些暗门的探索机关吧。”
鹭过收起梅花比,在手中转了个圈:“查探金灵儿行踪的事,便交给我好了。”
木越西作死地惊呼:“她不是你的情敌吗?为何如此关切?”
“你懂个屁。”猫女垂头丧气道:“金灵儿现在这般模样,若被恩公知道,定会受到大大的刺激。”
“还有。”她突然转身,一一盯着在场人员,严肃道:“咱们得将金灵儿被术法控制,杀了周阴的事情隐瞒下来,不让任何人知晓。”
木越西很没好气:“一切都为了徐泽龙的心情……我为何要这么麻烦,替他做这些。”
一提到周阴的身死,大家心情都很糟糕。云雁再度垂首变成个雕像,郭小冬则开始频频拭泪,不时发出抽泣。周阴的尸首已被清洁打理,放置在中土殿的寒玉宝柜中。因为周晴如果能回返,或许想要见弟弟最后一面……
看着两人萎靡不堪,木越西和鹭过也不再斗嘴。他二人变戏法一样,飕飕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一堆暗门的机关法器。低声商议后,便化成鬼魅黑影,朝洞府各地奔去。
五行阵中不时传来振动,看来他们追踪金灵儿的工作,已经开始。暗门是这方面的行家,此事交给他们,十分稳妥。云雁抬起眼来,凝视二人消失的方向,面露感激。
在这样糟糕的时刻,幸亏还有朋友在身边,守望相助。
“他们如此尽力,我也不能闲着。”云雁拍拍郭小冬的肩头,柔声道:“你心力交瘁,需要休息,便在中土殿守着周阴吧。”
“师父要去探索东木殿,寻找灵儿师叔吧?”郭小冬埋头说话:“你说我心力交瘁,却不知道,自己握剑的手指,也在不住的颤抖吗?”
云雁一怔,低下头望去。果然……不知何时起,拿着止水的手心肌肉,在发出微弱的痉挛,就好像神经末梢受到了损伤。她心头一抽,猛地将手掌松开,长长呼出口气。
从发现周阴殒命开始,就一直处在难言的紧张之中。不断榨取转乾坤的压缩真气,又无视九转开泰的后果,便是如此了。之所以变成如此疲惫的状况,只因令人震惊悲愤的事,接踵而至,防不胜防。
灵儿刚刚遭到控制,绿绮便现身,发出袭击与威胁。
她们几乎同时,在自己洞府里出手,究竟是什么时候到来的,竟完全不知晓。这些连番事故,未免衔接得太巧了。还有……那个神秘的绿绮,为何要让自己,进入天任峰的英灵阁?
“师父,咱们走吧。”郭小冬的声音从身边传来,打断了思索。他伸出胖胖的手掌,扶住云雁的胳膊:“我要陪着你,哥哥和姐姐都不在了,师叔们也走了,都没有人陪着师父。”
云雁和他相携走向五行阵,脸上泛起萧索之意:“有时候我在想,当初没有收你们做弟子就好了。”
郭小冬抬起脸来,充满惊疑。
“魔族也叫我厄运者。”只听她苦笑:“我这个人啊,总会招惹一些强大又古怪的东西,身边不得片刻安宁。”
“从踏入仙门时便是如此。”云雁慢慢说话,白色衣袍拽在地面,被微风吹拂,显得她的身形有些单薄:“无论是自己,还是身边的人们,都容易被卷入危机中。”
“或许这就是我艰难的命轨罢。”她转头对三弟子轻轻一笑:“所以不该也拖累你们。”
“师父你最近太累了。”郭小冬上前半步,攥住她的胳膊,涩涩道:“又被恶人威胁,逼不得已将参加真武台比试。”
“那可不是什么安详之地。”他胖嘟嘟的身体,此刻散发着凝重:“所以不要去想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郭小冬说出此话时,声音依旧有些哽咽,却已是意气风发。他抹了把眼角的泪花,大声道:“哥哥和姐姐他们如果在这里,定会说出同样的话。”
“师父如果觉得自己命轨糟糕。”他一字一句相当认真:“那么我们这些在你身边的人,就用好运来填补你的厄运。”
“即使再不济,也能给你填出个中平。”郭小冬咧嘴一笑,真诚又认真:“到时候,命轨什么的,就无法束缚师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