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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中秋没有过成,姚家姐妹的新衣也没用上,因为在八月初北边连着十几封八百里加急的公文被送到了御前,每一封都是关于瓦刺举兵入侵的,八月初十送来的那封加急战报中,华国军队又打了败仗,瓦刺已经离饶州不到两百里了,饶州是华国北边的关防要塞,若是饶州失守,瓦刺就会直接挥兵攻入京师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连皇帝都急白了头,民间又有谁敢明目张胆的大肆庆贺了。
“平时一个个不是都挺能说的吗?啊!朕多在哪个妃子的宫里歇了一夜,你们都能给朕说出十大罪状来,如今怎么都成哑巴了?啊!朕养你们做什么的?关键时刻什么都做不了!一个个的只会说‘臣不知’‘臣不知’‘臣不知’,既然不知道,朕留你们何用,都给我拖出去砍了!”耀帝将御案上接连几日的加急战报一掌挥了下去,砸在了下面跪着的一干臣子的头上。
“皇上息怒!”众大臣在这个时候就只剩下这一句话。
“息怒?你让朕如何息怒?贼寇都要打进京城来了,你们一个个就只会叫朕!就没一个能出个主意的?”耀帝拿过案上的玉玺就要砸过去,被一旁的内侍死死拦下。
“臣请领兵五万,驱逐瓦刺!”宋传宏跪下请旨。
耀帝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些,关键时刻,还是只有自家人才能指望了,“好!朕命你为兵马大元帅,与你十万精兵,讨伐瓦刺,至于副将和参将,全由你自己任命!三日后,朕在神武门为尔践行!”
“臣领旨!”宋传宏跪下领旨谢恩。
下朝之后,宋传宏带着圣旨回到了昭敏长公主府,昭敏长公主一见他手里明黄的圣旨就明白了,“皇上命你出征了!”
宋传宏点头,“三日后就要出发了!”
昭敏长公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我让人跟你收拾行囊去!”说着就叫来丫头一番吩咐,那丫头领命下去了,屋里就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了。
宋传宏叹了口气道:“我这一去,没个一两年是回不来了,瓦刺这些年来风调雨顺的,早就养的兵强马壮了,如今一鼓作气的翻过刺勒山,打到了饶州城下,更是士气大涨,这一仗不是那么好打的。”
昭敏长公主一愣,“既然要去这么久,你身边怕是少不得人伺候,我身边的丫头,你瞧着哪个好,就带哪个去吧!只是你此次出征只怕是急行军,人只能是后头给你送来了,要跟着军队一起走怕是不行的。”
宋传宏脸涨得通红,“我哪里是那个意思了!你身边的丫头自己留着使唤就是了!我……我是担心你在家里……我走了之后,那边府上,你就不要去了,你是长公主,是君,你不去,他们也奈何不了你!总之,你在家里要照顾好这家,照顾好清儿!”顿了顿,宋传宏又道:“也要照顾好你自己!皇上让我自己任命副将,我先去书房了!”说完宋传宏就急急忙忙的往书房去了。看着宋传宏匆匆离去的背影,昭敏长公主低低叹了口气。
宋传宏刚到书房,宋子清就进来了,“给父亲请安!”
“你来找我有何事?”在宋传宏的印象中,这个儿子是个性子极冷淡的,除了他母亲,谁也不亲近,就是自己,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不跟自己说句话,而他到书房找自己,这还是第一次。
“儿子要随父亲一起出征!”宋子清缓缓的开口。
“什么?”宋传宏惊的差点儿将手里的圣旨给摔了,宋家是武将出身,只是到了如今宋子清他们这一辈,习武的人并不多,宋子清算是其中半个,因为他是文武兼修的,他与儿子的关系一向冷淡,偶尔考校他的功课,也只是平平,就这样还想上战场?还没出战就已经送命了!
“儿子说,儿子要随父亲出征!”宋子清又重复了一遍,这次重重的咬出了“要”,而不是“想”。
宋传宏见他执迷不悟,顿时怒道:“胡闹!你以为上战场是好玩的?就跟你组个诗社,做几首那么简单?战场上,那是拿命在拼的,你以为是儿戏呀!”
“儿子这一次一定要随军出征!”宋子清翻来覆去就是这句话。
宋传宏一拍桌子,“你还敢说?我说不许你去就不许你去!你就在家里给我老老实实呆着,跟着你三哥一起读书,有什么不好?”
宋子清问道:“父亲为什么不让我去?”
见儿子不在提随军出征的话了,宋传宏的语气也软了下来,“你如今还小,战场上的残酷你没见过,根本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再说,像你们这样娇养的公子哥哪里受得了北边的气候,那里的风跟刀子一样的,吹在身上都能割出一道口子来的,你也只是一时头脑发热罢了!回去吧!别跟着凑热闹了!”
“父亲,我今年已经十四了!”宋子清定定的看着宋传宏。
宋传宏一愣,反应过来后,不禁又有些来气了,“十四了也还小!”
宋子清又道:“我知道战场不简单,排兵布阵也不能只是纸上谈兵,我虽习过武,学过兵法,但我也不敢自大,说我上了战场,就一定能够打胜仗!可是我需要一个机会,一个将纸上谈兵变成实战演习的机会,一个证明我能打胜仗的机会,如今就看父亲给不给我这个机会了!”
宋传宏被宋子清眼里认真的神情震惊了,不过片刻就回过神来了,“就像你自己说的,上了战场就有的能打赢,打赢固然是好,打输了可就是要丢命的!你若真上了战场,要是有个万一,你让你母亲怎么办?”
提起昭敏长公主,宋子清微微有些动容,宋传宏见状,再接再厉,“我跟你母亲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否则,你母亲……”
宋子清已经恢复了平静,打断了宋传宏的话,“所以我会保护好自己,不让自己出事,也不会让母亲担心!”
宋传宏是武将,没那么多耐心跟他磨嘴皮,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让你去的!”顿了顿又道:“你若真是想从戎的话,就先在禁卫军里呆两年吧!先磨一磨身上的那股子浮躁,再谋其它吧!”
“这么说来,父亲是不愿给儿子这个机会了?”宋子清反问道。
宋传宏见儿子油盐不进,大怒道:“你怎么就执迷不悟了!我这么安排也是为了你好!”
宋子清不为所动,“既然父亲执意不许,儿子只有另谋它法了!”说完躬身退出了书房,只留下气的吹胡子瞪眼的宋传宏。
三日之后,宋子清还是跟宋传宏一起出发了,因为宋子清进宫求了皇上,也不知他跟皇上说了什么,皇上竟舍得让长公主的独子参军出征,宋传宏再怎么不愿意这事,也拗不过皇上的意思,只得跟昭敏长公主再三保证一定会把宋子清好好带回来。
此时,宋传宏看着在他旁边,笔直的坐在马背上的宋子清,心里除了恼怒之外,还有几分心酸,少年儿郎总是容易被那些象征着武力和征服的战争而引得热血沸腾,他们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争,所以他们无所畏惧,真正上过战场的人对战争都是心存惧意的,真正的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那样血淋淋的场面,每个人都杀红了眼,战场就是人间炼狱呀!如今自己竟要带着儿子去炼狱里走一遭,心里那种复杂的感觉实在是无法言喻。
宋子清随着军队出了城门,向饶州进军,他不敢回头,因为在城墙上,还站着他的母亲,他怕他一回头看见母亲落泪的身影,他就会动摇心底的那个念头,他怕自己会后悔,会策马扬鞭回到母亲的身边,可是他不能,他不能回去,他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他就只能走下去,在那样一个压抑的大家族里,他不得不为自己,为母亲拼出一条光明的前路来。
宋子清终究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城墙上那模糊的影子中,他不知道哪个才是他的母亲,他只能在心里暗道:“母亲,原谅我这次的任性,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回来的,等我回来后,您再也不用担心那群牛鬼蛇神了!”
等到大军出征后,京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繁荣,似乎并没有受到瓦刺大军的影响,安定了两百年的华国子民对战争的记忆已经很遥远了!
姚可清想起前世瓦刺也是在这个时候挥师南下的,不过因为今生的自己努力的把自己的人生往和前世不一样的方向活,所以没有关注过前世的这个时候究竟都发生过什么事。前世这次领兵的是谁,她已经记不得太清楚了,但是两年之后,华国大军班师回朝时,有一个年轻的小将是轰动了整个京城的,那个小将是昭敏长公主的儿子,平国公府的世子之子宋子清。当初的自己只是偶尔听过而已,并不关注,甚至连他的名字都记不住,真正让她记住他的是在十年之后,他大败瓦刺,瓦刺来使乞和,瓦刺公主当众提出愿意下嫁给他,却被他拒绝,那瓦刺公主一时之间沦为京中笑柄,她偶然听到这事便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