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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霜随着骸骨蔓延开来,成为死亡凋零的寒冬,然而银尘只是静默地看着,看着这些骸骨向自己扑来,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把北人军队中最常见的利剑,白器长剑,那是北人正规军的武将们随身佩戴的,象征身份与地位的单手剑。
没有任何炼器痕迹的利剑上,慢慢汇聚起金色的光辉。银尘冷冷看着越发狂暴的黑暗深处,对猛冲过来的骸骨兽群视而不见,对他们野蛮嘶哑的咆哮声充耳不闻,甚至对它们攻击到自己身上的利爪獠牙绝不防守。
他被击飞,被连续地,反复地击飞,从黑暗浪潮这一头飞到那一头,当一只巨大的骨手突然出现,即将把他抓握在手心里的一瞬间,魔法师的身上,亮起象征着叛镜翔鬼的紫色圣光。
那一瞬间,他跨越了将近百步距离。
那一瞬间,他就到烧开了小小的巫女。
那一瞬间,他的身体仿佛虚无的幻象,居然直接穿透了屋舍的阻挡,来到小屋中,来到那蝴蝶状的面具之前。
下一秒,一击平时普通的直刺,落在了面具那合页一样的鼻梁上。
光芒,不可抑制地绽放开来,周围的一切,都在迅速销毁。
……
“果然,这才是真正的紫风散人啊。”当光芒慢慢减弱,银尘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广场那么大的图书室中的时候,如是说。
冰寒的力量,在指尖凝聚。银尘右手虚握,寒冰的光芒慢慢凝缩成一把造型普通的大斧头。他的面前,无数本褐色封皮的小册子从书柜上慢慢漂浮出来,在他面前翻开。
蜡黄的纸张上,慢慢浮现出臼齿一样凸出的字迹,那些字每一个银尘都认识,可是连在一起就不知所云,那些字组成的乱码一样的句子,句式相同,甚至还压着韵脚,却完全没有意义,因为没有人知道那些文字拼凑出来的内容是什么。
翻开的书本如同张开的兽口,突起的文字如同善于咀嚼的牙齿,哗啦啦的翻书声如同怪物的嘶吼,蜂拥着朝银尘咬来。尽管换了环境,但是银尘依然能够感觉到空气中游离的能量,他手里的战斗资源并没有减少。他可以和这些不知所谓的书怪战斗到累死为止。
“哈哈哈哈!怎么样?很让人绝望是吧?这是本神的绝招!宇宙巨校闪级生!在这里,你除了跪地求饶,根本没有别的选择!你以为你书谁呀?你以为你能够和这无穷多的书籍作对吗?你能坚持多久?一个小时?一天?或者一年?告诉你,就算你能坚持一个世纪,也不过能消灭这些书籍中的九牛一毛!”尖利的声音从天顶之上,笼罩下来,如同从四面八方笼罩过来的无穷书海,这些书每一本都相当于入体一重的修士的力量,这1111111本书潮水也似地奔涌过来,那场面真的能让人好好领教一下,什么是无穷量级的绝望。
“抱歉,紫风闲人,我想我坚持一秒就够了。”银尘说着高高举起斧头朝着扑向他的第一本书狠狠砍去。
他双手握着斧头,依照《凝魂摄魄大法》中记载的使用斧头的招式,狠狠劈下,锋利的冰蓝色斧刃和张开大嘴的书籍相撞的一瞬间,紫风闲人的一切都被否定掉了。
板斧化为光芒,光芒化为不断展开的光阵,光阵之中,流动着净化的力量。
蓝色的魔法阵炸斧头与书籍接触的地方展开,旋转着无限延伸,超过图书室,超过高塔超过整个塔林,直至超过了紫风闲人的忍受极限。
“怎么可能!净化术?!你这小子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混小子,停下来,快停下来!不然你会将整个世界都毁掉的!本神可是神,没了神世界就不会运转!快停下!停下!本神赐予你力量!停下——啊——”尖锐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却越来越微弱,越来越遥远,银尘周围的一切都彻底消失了,只有一片圣洁的蓝色,看起来真的有点整个世界都被净化成虚无的样子,若是平常人,被紫风闲人这么一忽悠,只怕心里也烦犯嘀咕,手里的净化术,只怕就要缓上一缓了,可一旦净化失败,那么就不会有第二次机会,狡猾阴恶的虚空恶灵,可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呢。
“抱歉,我来自加布罗依尔呀。”银尘一边说着,一边点燃了所有法力,净化的蓝光之中猛然荡漾起滔天的水流,一道道蓝色的洋流一样巨大的湍流沿着魔法阵的纹理流淌着,渐渐爆发出接近炽白色的极亮光芒,这光芒渐渐吞没了周围的一切,将银尘的世界,彻底变成一片宁静纯洁的苍蓝。
那是如梦似幻的蓝色世界,深深浅浅的蓝层叠出如同海洋世界般的梦幻迷离,空间中虚无的失重感和舒畅感,又让他感觉像是在万丈高空中自由飞翔。蓝光由弱变强,然后徐徐减弱,当银尘的视野中不再充斥着蓝光之时,他再次回到了那被村民们视为禁地的山顶。
木板拼成的小屋,门,大开着,蝴蝶形状的面具,哗啦一声碎裂成乌苏铁片。
暗红的鬼火,早已熄灭了。暗红的木偶线,也彻底消失在这里。银尘谨慎又轻柔地山前一步,低垂下头,看着静静躺在脚边,陷入浅浅昏迷的少女。
巫女身上的衣装,早已变回灰白的颜色。银尘的瞳孔闪烁了一下,白银色的右手中,赫然出现一把黑色的刀锋。
不,那不是刀锋,那是一把细细的,圆锥形的刺剑,无刃,只有顶端的绝对锋锐。银尘看着少女恬静安详的小脸,稍微动了动嘴唇,然后他毫不犹豫地,仿佛最残忍的党卫军特务一样,将那黑色的刺剑狠狠刺进少女的眉心。
“银!快走!村里不能没有你这个猎人——”在剑锋刺入少女额头的一瞬间,巫女闭着眼睛,大叫起来,她的声音里满是绝望和仓皇。
她会死吗?显然不会。
银尘能够如此狠心地一剑穿脑,只因为他知道手里的剑锋,根本不能伤人。
那是他具现出来的低级暗黑魔法·惊醒术。
惊醒术,暗黑魔法师们用于急救的小型法术,对有恶化成植物人的昏迷者施展,会有很大概率让他们醒过来,并且修复精神创伤,轻微脑损伤以及一部分的心理创伤,主要用于治疗创后或者术后昏迷,噩梦症,癫痫等等,对人体绝无伤害,当然释放调节也非常“苛刻”,必须命中额头才能生效。
那黑色的刺剑刺入少女眉心之时,没有伤口,更谈不上流血,却在一瞬间将少女混乱的心神整合起来,将杂乱的脑波理顺,当然也就在那一瞬间,将少女这段时间以来最想说的话给“扎”了出来。
蚩尤万化术幻化出来的魔法兵器,在释放完魔法之后,就彻底消散了。
黑色的烟雾从白银的掌心腾起,刺剑消失于月光之下。惨白的月色,此刻看起来竟然散发着一股别样的,宁静柔软的美丽。
巫女慢慢张开眼睛,那浅红色的瞳孔在月光的照耀下,如同宝石般熠熠生辉。小女孩有些惊恐地抱起双臂,似乎极端害怕银会侵犯她,特别是看到银朝她伸出一只手的时候,更是吓得小脸苍白,可是她在下一秒就平静下来,因为银伸出手的意思,仅仅死想拉她起来。
巫女没有去拉银尘的手,自己爬起来,俏生生站在银尘眼前,他们两人间的距离不到两尺。
“银。”女孩的声音里听起来很平静,散发着清冷的韵味,可是银尘能够听到她声音深处滚动着的剧烈情感。
她应该能够感觉到自己已经失去那股强大的力量了吧?
“给你说了我不是银。”魔法师放下手,不离开,不进攻,也不表露出丝毫的情绪,他的脸依然在兜帽的阴影下,他的长袍被月光一照,显得过分的白,衬托住兜帽里的阴影,过分的黑。
“那你是谁?!你是外面来的恶魔吗?”女孩的声音里渐渐渗透出敌意,她的双手缩进长袍的袖子里,似乎正在摸索着什么武器。
“你现在还觉得外面有恶魔吗?在力说出真相之后?”魔法师的声音猛然冷了下来:“我原以为你自己既然愿意穿长袍,就不会像那些死老头子一样……”
“我必须撒谎。”女孩的回答让银尘意外,十分地意外。
“你承认自己在骗他们?骗这些淳朴的人,他们可都是你的亲人呀!”银尘的声调不觉间微微提高,口气中满是责备。
‘我有我的理由,我也并非对外面一无所知,可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既然你不是银,那么你是谁?你都不让我看到真实,我凭什么告诉你真实?’女孩说着,小小地朝前迈出一步,将二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仅剩最后的一尺。
“我叫银尘,一个来自极其遥远之地的魔法师。”银尘将兜帽放下来。
“你就是银!连眼神都一样!”巫女固执道。
“可是我的记忆不再这个村子里,我获得了很多外界的知识。”
“那你还说你不是银!银常常说自己能梦见许多事情,比如飞在天上的城市,使用光和火焰战斗杀暴龙的人……他自己就发明了火烧陷阱,将山谷里的狂暴霜狼的头狼给烧死了。”巫女道出的真相,远比银尘预想的可怕很多。
“你,你说什么?!使用火焰战斗的人?”银尘尖叫道,他的声音从山顶上扩散出去,渐渐地,山脚下居然响起了人声!
黑暗梦魇,似乎开始失效了。
“对呀?银,你曾经亲口给我讲过这些故事的……老人们以为你中了恶魔的诅咒,联合起来为你驱邪,可是没有用,因为你自己也没有相信过那样的梦境,你依然为乡亲们兢兢业业地猎捕着各种野兽,这山坡上的兽骨,可是你将近十年来所有收收获的明证呢!”山风溅起,巫女的声音在风中扩散开来,银尘第一次闻到了她声音中带着的少女的香味:“银,你是村子里最爱说梦话的一个,可也是最实干的一个,无论是我,还是老人们,都特别担心你哪天真的要去外面的世界,去寻找那些使用火焰的人……可是最后,你没有去,力,却去了……”
“巨从来没有说过我会说梦话呀?”银尘的心里慢慢凝结起一种恐慌,接近真相的恐慌,他仿佛是今天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穿越过来,并非什么偶然或者巧合,而是带着某种他到现在还不清楚的使命,或者说,宿命。
“那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你可能忘了,你和我有过约定的,你只要做了梦,就会和我说,和老人们说,绝对不会告诉乡亲们。”巫女定定看着他:“银,你失忆了,可是你依然是那个银,你的力量变了,你的的能耐强了,你甚至可以击败‘神’,可你其实一点儿也没有变。”
银尘听得毛骨悚然,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有可能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一个分身,一个无论他在加布罗依尔,还是在风源大陆生活,都不会影响到的分身,龙谷村的猎人银,擅长使用陷阱和篝火的银,和小女孩说梦话的银,打败了邪神的银。他一直以来都作为银尘活着,作为魔法师活着,作为文明的传承者甚至是侵略者活着,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居然还可以作为一个原始部落的洪荒猎人活着。
山下的吵闹声越来越响亮了,巨的吼声尤为响亮:
“银!你跑哪里去了!”
听到巨的吼声,他笑了,笑得十分森然,十分冷酷。
“很好,一个很好很精彩的故事。”银尘冷笑着说道,他原本想摆出一副更加冷硬森然的态度,可是看到女孩那一双暗红色的眼睛里猛然涌动出无尽的悲哀,不知怎么就心里一痛,到了嘴边的话被咽回去了。
“银,难道你真的变了?真的想要和这个村子里的人,和你的亲人们作对吗?”巫女暗红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他,鲜血一样颜色的瞳孔周围慢慢涌出透明色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