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两股巨大的寒冰漩涡即将碰撞之时,火焰从斜侧里杀出来,呼啸着化为巨龙,又盘旋成旋风,最后爆炸成球状的冲击波,以横扫之势将两大寒冰漩涡同时击碎,寒冰碎裂的声音喧哗如浪花,而火焰的猛龙忽然俯首,默默将碎裂的寒冰驱赶着朝四周扩散,露出两个老头子的身影。&菠〾萝〾小&说
他们各自摆着架势,眼看着就要一招毙敌,他们即将使出的招式,一定是以命搏命的绝强杀手锏,对拼的结果,一定是张威武死亡,刘天戟重伤垂死,然后被韩凛虚或者什么人杀掉。
两个人的身体都僵硬了好一阵子,才同时转过身来。他们两人愤恨地相互瞪了一眼,都不吭声,只等着银尘发话。
“看得出来,你们两个人都没有退让的意思。”
“这能退让吗?”刘天戟首先火了:“这可是门派气运——”
“气运不气运的老夫不懂,老夫只知道天行武馆的牌子是砸不得的。”张威武的声音沉凝无比。
“所以,我才想出了一个解决的办法,原本打算偷偷做了,少很多麻烦,现在看来,不说出来反而更麻烦——到现在敛空痕都没有露面,显然被你们二位手底下的人给阻住了吧?”
“是我们的人。”索额图克这时出声道:“部族里来了些高手接应我。”
“好吧。”银尘长话短说:“我的打算就是复制一个困锁之雨出来,这样你们都能得到所求,也就没有矛盾可言了。”
他说完就看到周围的人一脸见鬼了的表情。
“复制一个?!”刘天戟首先大吼出声:“银尘小哥你知道自己在说啥吗!”
“我倒是很奇怪你这个老头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谁给你的胆子质疑一位光器锻造师?嗯?你以为先皇给我的那块‘神造’的牌子是假的不成?”银尘的语气很伤人,却将所有人质疑的目光浇灭了,是啊,这世上谁敢去质疑“锻造圣手”关于锻器方面的话?
“应该说,如果我做不到,那么这世界上就真的不会再有人能够做到了。”银尘缓缓收起手中的困锁之雨:“两位意下如何?”
“你需要什么东西?什么设备?人员?地方?老夫能弄到的一定都给你弄好!”刘天戟毕竟性子急躁些,反应也够快,何况困锁之雨那是关系到他们门派存亡的重器,他肯定比张威武上心多了。
“我需要你们结束这场打打杀杀的闹剧,立刻!马上!”银尘翻了个白眼,转头对索额图克说道:“让你们的人停手。”
“好。”索额图克抬手打出一发响箭,不多时,一间客房的窗户打开来,敛空痕和敛月灵两人翻滚着跳出来:“银尘兄弟小心……”
“没事了,已经解决了。”银尘转身朝着院子外面走去:“我的要求不高,就是不能有人打扰,官军什么的瞎嚷嚷,讨厌,所以你们看谁能帮我拦住他们——巡防营的家伙们要是现在还没到,那么他们上了战场就只能吃屎——”
“那个……”这个时候,索额图克的声音弱弱地传来:“大师我能观摩一下吗?锻造这方面……”
“虽然我知道你看了这个之后,回到荒原足够吹嘘上三辈子的,但是——免谈!谁敢打扰我,我绝对一发火球送他下地狱!”
银尘除了后苑,又从前门折回来,这个时候,天行武馆和千里幻形的人已经将客栈包场了,当然是用的霸王样式的条件,客栈的掌柜此刻正像孙子一样缩在柜台后面。
这个精瘦的掌柜一定心理一堆mmp要讲,可惜面对张威武,刘天戟两大高手还是没有胆子说“不”。江湖就是这样,拳头大了有理,何况以天行武馆和千里幻形的人的慷慨,事后也不会少他的就是。
只不过,这么一会儿,韩凛虚就感觉到自己被彻底边缘化了,张威武能开起一座大大的武馆,可不仅仅是因为硬实力和他韩凛虚相当呢。
韩凛虚坐在大堂角落里,一桌子酒菜根本没胃口吃下几两,瞪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整个武馆里面绝大多数人井井有条地布置这个弄那个的,生平第一次认识到,自己和张威武之间还有着巨大的差距,张威武比起他来,在某些和神功实力无关的方面远远强过他。
他该何去何从?去投奔他向往着的朝廷吗?想到这一层的韩凛虚,有点蠢蠢欲动了。
当然,他不敢破坏银尘的任何行动,因为他知道银尘发起火能将整个铁轮城给烧了,那个时候,引发灾难的他活着也是身败名裂啊。
他此时感觉到后悔吗?有点,不过他依然给自己找了足够多的理由,迫使自己相信这么做是对的。他喝了口酒,忽然对身旁经过的一个弟子道:“去把张徒步招来。”
那位弟子虽然露出了嫌恶的表情,但是没办法,在张威武没有正式采取什么行动之前,韩凛虚还是武馆里的大师傅,他说的话弟子也得照做啊,不过,当这位弟子找到张老头的时候,事情就不是那么好办了。
“找我?”张老头冷笑一声:“这个时候,武馆的大难眼看着要过去了,日后必上一层楼了,他韩凛虚想起来要拉帮结派了?要给自己留点后路了?我们最艰难的时候,怎么不见他搭把手?还勾结朝廷落井下石!这个时候赵武?我张徒步能看走眼一次,难道还能看走眼一辈子不成!给他说,我忙着呢!没空陪他!张九儿!九儿!让你去清明楼要的仙炖土鸡你去了吗?”
“去了去了!那边大厨说是一刻钟就送来!我派十七儿在奶盯着了。”被抓壮丁的张九儿一脸无奈,这次虽然两边打打杀杀死了不少人,可是江湖上从来都只有永恒的利益,只有那些比暴雨派还小的门派才会为了什么事情演变成世代仇杀,冤家宜解不宜结,在江湖上漂久了,才知道传承与性命的可贵呢。
何况无论天行武馆,还是千里幻形,都有着共同的,从几乎灭门的惨苦中挣脱出来的经历,这些经历很可能会变成两个门派中许多人的私交。
毕竟,从山道上冲下来那一段路,多少人将后背交给了自己曾经的对头?
铁流客栈里,喧嚣鼎沸……
【一刻钟后,银尘的客房】
器成之刻,外面下起暴雨。
那雨来的无声无息,似乎在众人不经意的某一个瞬间,就从晴空万里的月夜变成了灾寝般的雨幕,似乎在没有任何惊雷的伴奏之下,突如其来地成为一场夹着冰雹的嚎啕滂沱。
几乎只用了三个呼吸,院子里就积水成潭,连带着官道上都一片泥泞。刘天戟和张威武两人在大堂里坐着,只感觉一道妖风从窗外刮起来,那寒意简直像毒素一样直钻骨缝,两人站起来,正打算关上窗子,就看到他们一直紧盯着的银尘的房门打开了。
“幸不辱命。”银尘的声音先一步传出来,没有一丝疲惫,平静得毫无破绽,之后他走出来,林轻雨跟在身后,似乎有点儿不高兴。
显然被彻底打搅了睡眠的小萝莉正生着气呢。
两人赶快迎上来,口称大师,这个时候,得罪银尘就是傻瓜。
银尘并没有客套什么,随手将两只一模一样的水晶杯放在桌上。光器的华彩圆润内敛,看起来比先前张威武拿到的那一只更加晶莹剔透,美艳非常,两位老人脸色一变,联手布下聚魂式,防止他人靠近。
“哪个是原件?”张威武肃然问道,他其实已经打定主意给叶赫维琳复制品,因为叶赫维琳要的是求雨的雨器,而不是暴雨派的百年荣耀,只要能解决秦本雅思克河逐年断流的问题就行,至于是不是困锁之雨甚至是不是只杯子都无关紧要。
“你说呢?”银尘的话却让两人同时噎了一下。“老兄。”张威武给刘天戟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面色沉肃地上前,握住两只杯子,微微发出寒冰魂气——
两只杯子上同时闪烁起三彩烟霞,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别无二致。
“怎样?”张威武看到刘天戟脸色狂变的时候就知道了答案。
“他们都是原件!!”刘天戟的声音好大,让全大堂的人都站了起来。“都是?”张威武不禁有些挠头,转脸向银尘:“大师没打算给复制品留个——”
“没有必要。”银尘轻轻摇头:“困锁之雨是暴雨派的荣耀,但绝不是它的未来,这个东西可以让刘老爷子和他的弟子们参悟出更多的招式更好的神功,但它最多是个灵感提示器,本身没可能直接产生什么神功的,一个门派要想强大,手底下的神功才是根本啊!”
“大师一席话,老夫愧不敢当啊!”刘天戟喜极而泣,其实他知道这两件都不可能是原件,因为困锁之雨是上品光器,而这两件,都是珍品。
他没法说出来,只有蠢猪才会放弃珍品追求上品,江湖上甚至出现过珍品灵器比上品玄器都贵的情况,就是因为品质比起位阶来说更重要得多了。
他知道这样馈赠简直如同再造,哪怕真王真的想要一件困锁之雨,此时也完全不在刘天戟的考量范围内了。他现在想着的,是自己这一垂垂老身,手底下这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门派究竟如何能报答这样的再造之恩,他想了想,忽然凑近银尘,低声道:“大师,听说那玄天阁……”
“玄天阁的总部在血阳,但是现在,盾天和姑苏一带,有自发组织起来的义军,你如果有意可以去投奔他们,另外,真王其实服从于我,因为我掌握着傀儡宗,所以如果我不愿意放弃盾天,那么盾天永远也不会再次易手,你应该放心才是,不过,事到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在建州奴儿的地盘上搜刮粮食,生活用品,以备不测!凛冬将至,你若能护得一方百姓平安,哪怕只有几百人几千人的小村落,也算是在这事情上还了人情的,我是正道修士,从一开始就是,正道人士怎么行走江湖你也应该很清楚。”
“大师高义!老朽受教了!”刘天戟真的很想大哭一场,作为一个门派的主人,哪怕是从前任手里接过指挥棒的“二代门主”,他也依然具备一位掌门人的眼光。他以自己对世事的洞察力得出的结论就是:“困锁之雨被劫走的事情,是朝廷参与的事情,碰不得,一点儿也碰不得。”可问题是作为暴雨派的门主,如果他不在这件事情上有所表示,那么他以后也别想在江湖上抬头做人了,更不要想能将门派发展起来,成为十大门派那样的辉煌存在了。
刘天戟这些天来,其实是驱赶自己的良知和手下,去勉为其难地做一件对门派或许有实质利益,却并无短期现实利益的事情,为此赔上的许多人命,几乎就是一场对虚空中的神灵的献祭,当然和他一样,还有张威武,还有张威武的天行武馆。
如果没有朝廷的敕令,天行武馆和暴雨派,可能百年之内都不会有什么冲突,一个是以盾天为中心的地头蛇和小商贩联盟,一个干脆是跑南北线的镖局顺带贩卖点私盐之类的轻度违禁品,两者之间已经不是井水和河水之间的关系,干脆就死天上云和雪山上的冰的关系。
如果没有朝廷的敕令,天行武馆也许会在盾天多待许多时日,用押镖的定金凑够一趟子的路费再走,而暴雨派会以街头混战的方式,从某个小家族中夺取本就属于他们的光器,张威武和刘天戟,最多也不过相互听说过名字,相互道一声“神交已久”而已,哪能像今天一样,打打杀杀又通力合作,恩怨情仇夹缠不清的?
刘天戟知道,从一开始,他和张威武这种手下有点家业的小人物,就被那些庙堂之上的大混蛋们以“王命”的形势裹挟着朝前走,他们都成了命运的炮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