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精致小巧的玲珑球,里头暗藏机关,可以藏香可以拆分,里头还剩着一点用剩的香料。
正是昆仑殿教众施展摄魂术时必须用来辅助的甜梦香。
钟欣然身边的侍女作证,曾经看到过钟欣然把玩这个玲珑球。
事情一挖,挖出了更多更深的东西,这个玲珑球,钟欣然母女俩住在宫里时,曾经拿给皇长子玩耍过。
一对时间,就对出了问题,又又被人下了心魔,在宫宴之上当众叫钟欣然“阿娘”,就是在那之后。
这么多的巧合凑在一起,让人想相信钟欣然是无辜的都难。
当时又又那件事,是夏花姑姑一手操办的,她追查了很多人,一直没找到真相。
即便是又又唯独只叫了钟欣然“阿娘”,也因为钟欣然特殊的身份和镇定的表现,以及很多错综复杂的因素而被排除了嫌疑。
她当时只当是慕夕为了制造混乱,故意在钟家姐妹之间捣乱,却没想到居然真的和钟欣然有关系。
但仅仅只有这一个玲珑球是不够的,看到钟欣然把玩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没有人亲眼目睹她施展摄魂术。
所以当夏花姑姑要求钟欣然说明这个玲珑球的来历和用途时,钟欣然死不认账:
“是万安宫太后娘娘赏给我的,说是一代巧匠林念真做的,非常难得。我只知道它能拆分,却不知道里头还暗藏了这样的机关,更不知道藏有香料。”
她皱着眉头,迟疑地问:“这个香料有问题吗?这种东西里面藏了香是很正常的事吧。”
又牵扯到了万安宫。
夏花姑姑觉得很烦躁,不得不把这件事再次报上去,得到重华的首肯之后,就又去了万安宫,向韦太后询问此事。
韦太后正在听宫人唱曲儿逗孙子,过得和神仙似的逍遥,听说玲珑球,毫不犹豫地就认了:“是啊,本宫赏的。怎么了?”
夏花姑姑如实说来,韦太后怪笑一声:“那么,就是怀疑本宫与昆仑殿妖人勾连了?若是真的,那倒好了。”
她愤怒地指着自己脸上的伤疤和受过伤的腿,拔高声音,厉声道:“不知道本宫这些伤痕是谁给的?就是你们这起子吃白饭的饭桶,废物!养活你们有什么用?”
夏花姑姑不敌太后娘娘的泼辣凶悍,狼狈的退了出去,吸一口气,定一定神,打算从另外的方向着手。
都是些身份特殊、不好惹、不好处理的人物,这实在是太考校人的耐心和毅力,以及智慧了。
夏花姑姑刚走,韦太后就收了狰狞之色,招手叫翠眉过去,淡淡地道:“依我看,钟夫人真是病糊涂了,竟然由着别人这样磋磨她的独生女儿。”
翠眉会意,立刻安排下去。
这是钟欣然经过的第二十次盘问,她已经疲倦到整个人都是麻木的了,不管夏花姑姑怎么盘问,她都只是言简意赅的几句话:
“是。”
“不是。”
“不知道。”
“我要见陛下。”
“我什么都没做。”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夏花姑姑烦到不能更烦,决定对她采取非常手段:“要请钟姑娘见谅,事关重大,弄不清楚真相,您这一辈子都不能走出太傅府了。”
若是这一辈子都不能走出太傅府,那她的人生岂不是暗无天日了?
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钟欣然只差一点就要崩溃。
夏花姑姑冷静地看着她的情绪一点点发生变化,起身往外,让人关门:“从即日起,除了送饭和清理便桶之外,不许任何人到这里来。”
“你凭什么?是不是钟唯唯让你来害我的?”
钟欣然大叫一声,决定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这也是豪赌,赌赢了就能顺利摆脱当前的困境,若是赌输了……
反正不会比现在更惨就是了。
夏花姑姑冷冷地道:“钟姑娘是想死吗?万一死不掉,那可惨了。”
她压低声音,“忘了告诉您,善于解毒者,往往也擅长下毒。”
这击溃了钟欣然的最后一丝侥幸,她太聪明了,若是一个愚笨的人,大概不能明白夏花姑姑的意思。
可是她懂,夏花姑姑是在威胁她,夏花姑姑本人也懂得摄魂术。
若是夏花姑姑将同样的手段落到她身上,可以想见她会是什么样的结局,一定是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夏花姑姑耐心地等待着……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宫人急匆匆赶来,凑在夏花姑姑耳边低声道:“钟夫人招了,她说都是她干的。”
钟夫人不但招了,而且还趁着看守她的人不注意,一头撞在了墙上,全然是豁出去,一点都不想活了的架势。
夏花姑姑吃了一惊,让人看好钟欣然,火速入宫知会重华,再急忙赶往关押钟夫人的地方。
钟夫人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她的额头撞了一个大窟窿,血流了一床,几块帕子都按不住。
夏花姑姑到时,她已经不怎么能说出话来了。
只是虚弱地看着夏花姑姑,指一指自己的眼睛,再将手放在自己的心上,就再也没了多余的力气,瞪着眼,呼哧呼哧喘粗气。
看守的人把一封染了血的书信交给夏花姑姑,低声道:“是从她身上找出来的。”
等到重华赶来,钟夫人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却一直瞪着眼不肯闭眼。
直到看见重华,她的眼睛才亮了亮,用尽全身力气,双手合十,做了一个忏悔求饶的姿势,流下两行血泪,乞求地看着重华。
重华明白她的意思,她想求他放过钟欣然,善待钟欣然。
事已至此,哪怕他多么不喜欢钟夫人,也不能不想到逝去的钟南江,便点了头:“朕答应你,只要她未做伤天害理之事,便不会被牵连。”
钟夫人摇头,血泪纵横。
无论如何,有母亲用生命来疼爱的人终归是幸运的。
重华半垂了眼,缓缓道:“看在师父的份上,留钟氏一滴血脉。”
钟夫人感激一笑,闭上了眼睛。
“奴婢失职,请陛下惩处。”夏花姑姑跪下,双手将钟夫人的信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