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映着星光,大红色的灯笼迎风招展,各国使臣和百官的车马从宫门依次而出。
吕氏父子迫不及待,想要赶紧逃出宫去,眼看着就要轮到他们了,却听马蹄声响,一名宫人急匆匆而来,自马背上一跃而下,与宋炎午轻声说了几句话。
于是原本顺畅的车流突然间变得迟滞起来,御林军开始严查每一辆马车,甚至于随从也要带到灯下仔细查看。
“发生什么事了?”吕星庐沉不住气,急匆匆召人去前面询问,他有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随从很快回来:“什么都不肯说呢。”
吕太师半闭了眼睛,交待他:“不要急,不要慌,不要问,你看他们是每一辆车都查验了呢,还是只针对咱们?”
吕星庐道:“那倒是没有,都问了。”
吕太师便道:“吴王还在边疆呢,宫里有两位贵妃,他们也没咱们什么把柄,料想暂时不会对咱们做什么。”
虽是如此,吕星庐仍然还是给跟随在身边的死士下了命令:“等会儿若是发现不对劲就拼死护着我们逃出去!”
他看看后面:“后头就是范国华家的家眷,如若不成,就把他家一起捎带上,做个人质。”
说话间,便轮到了他们。
吕星庐跳下马车,亲自与宋炎午招呼,宋炎午贴在他耳边轻声道:“是李尚不见了,没找着。”
吕星庐便放了心,示意死士不必太过紧张,接着,果然他家的马车也很快过了关卡,被放行。
车马往前走去,很快与候在外面等着的另一部分吕氏死士汇合,吕星庐与吕太师商量:“总觉得不对劲,不如想个法子,今夜就逃出城去吧……”
吕太师道:“全都逃走,容易打草惊蛇,你带着子莱他们几个逃走,我留在京中,里应外合……咱们还有一颗棋子没动呢……”
话音未落,马车骤然停下。
吕星庐反应奇快,大喊一声:“戒备!”
死士纷纷抽刀,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如蝗般的箭雨已然落下,瞬间死伤一大片。
箭头落在车壁上,发出“咄咄”的声响,吕星庐与吕太师惊疑不定,龟缩在车里不敢出来,幸亏这车是特制夹钢车,否则二人早成了刺猬。
箭雨过后,就是一片刀兵相接之声,死士头领奔到车前,嘶声道:“有埋伏,属下先护着老太爷和老爷离开吧……”
吕星庐要打开车门,被吕太师一把按住手,黑暗里,只听得吕太师的声音就如同破风箱一样:“别开,开门就死了。”
果然,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打斗之声便停歇下来,死士的呻吟声也没有了,马蹄落在石板上的清脆声音越来越近,宛若死神的脚步越来越近。
一条苍老的声音响起来:“吕太师,别来无恙。”
吕氏父子一听这声音,全都惊住了,这,这不是已然死去的陈留侯么?
吕太师想了想,把车窗打开了一条缝,确认果然是陈留侯之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陈留侯捋着胡须道:“没错儿,便是如此。”
之前,吕太贵妃与吕氏联手,在他的饭菜里下了毒,却被他及时发现,禀告了重华,将计就计做了这个圈套。
吕太师愤恨不平:“看着你挺老实的,没想到如此奸诈!”
陈留侯道:“我若不如此,如何能引蛇出洞呢?”
吕太师冷笑:“狡兔有三窟,你以为陛下抬举你,你就真了不起么?就凭你这几下,想和老夫斗,还嫩了点儿!老夫原本想着为郦国尽忠,为陛下尽忠,却被尔等小人奸佞逼得无路可退!陛下偏听偏信,偏宠秋茗那个妖女,穷兵黩武,这是要将郦国带入水深火热之中呢!”
“所以呢?”陈留侯好整以暇。
“老夫要替天行道!”吕太师喊了一声,吕星庐立刻拉开另一道窗子,对着天空射出一道红色的焰火。
陈留侯笑了起来:“今天老夫倒要瞧瞧你怎么替天行道!”
一炷香过去,两柱香过去,预料之中的兵戈声并未传来,就连人影都没见一个。
吕太师着急了,让吕星庐:“再放一个!”
吕星庐赶紧又放了一个焰火。
陈留侯道:“我劝你不要浪费精神了,你是在等你的女婿们吧?他们已经先去诏狱里等着你们啦。”
吕氏如此有底气,是有原因的,吕太师的几个出色的女儿,除了吕纯入宫,吕娉婷待嫁之外,其余人等全都联姻了强有力的家族,有好几个女婿都是出身武将世家,都有自己的人马与势力。
姻亲之间,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何况吕太师本身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人,老谋深算,做姻亲之时就已经掌握了对方的阴私与要害。
半是胁迫半是利诱,多年经营,准备得很充分,原定计划是今日倘若出了意外,那便索性反了。
他们吸取了韦氏的教训,预留了一道城门,打算谋反不成就从那里逃走,攻打最近的一个易守难攻的县城为据点。
同时还将把重镇昌连一并拿下——吕太师的二女婿是那儿的副将,只要能出其不意将主将及其亲信杀死,便可控制了昌连。
有这两个地方做据点,与吴王遥相呼应,再有东岭人帮忙,造反便成功了一半。
吕太师此刻便是在等,等他在京中的女婿之一,带着人马来救他并且造反。听得陈留侯这样说,且也的确久等不见人至,他心里也不确定了:“胡说八道!”
陈留侯冷笑一声:“你以为老夫诈死,皇后娘娘背着骂名,陛下隐忍这许久,是为了什么?实话告诉你!黑甲军早在老夫葬礼之后,便去了昌连!今天我父子兵分两路,一路抓住了吕子莱与李尚,人赃俱获,一路灭了你的同伙并在此等候,快快束手就擒!”
一声令下,一群士兵上前把吕太师的马车掀翻,将那狼狈不堪的父子二人拖了出来。
直到结束,也并没惊动太多的人。
各国的使臣安然出了皇宫,自回驿馆,百官归家,皇宫很快冷清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