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苗耐心地等待着,等到夜深人静好作案,才轻手轻脚潜入红衣房内。
红衣的样子很凄惨,之前被她弄伤的额头还没痊愈,脸上有几个青紫的手指印,脖子上有勒痕,哭得眼睛都肿了。
看到禾苗就惊愕地道:“你怎么来了?”
禾苗笑眯眯地说:“来报恩啊,跟我走。”
红衣犹豫了一下,道:“跟你走,能去哪里?”
禾苗道:“我自有我的去处,你只说你跟不跟我走吧。”
红衣站起来:“我跟你走!”
禾苗带着红衣跃上院墙,黑暗里传来一声厉喝:“谁在那里?”
一片混乱,火光亮起,箭矢乱飞,仓促之间,只听红衣低呼一声:“小心!”整个人扑在禾苗身上,然后是重重一颤,痛得哭出声来。
禾苗伸手一摸,满手温热的血,是红衣左肩上中了一箭,她利落地弄断箭杆,背起红衣冲杀出去。
逃到当初半夏藏身的地方,天色已经微亮,几个人围上来:“怎么了?”
禾苗把红衣放下来:“她为救我受了伤。”
而此时,红衣已经痛得晕了过去。
禾苗含着笑,耐心地给红衣去掉箭头,再缝合上药,坐在一旁静等红衣醒来。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人站在门外轻声道:“来人了。”
禾苗小声喊道:“红衣?红衣?”
红衣毫无反应,她便放心地走出去,站在门外和来人说话。
细细碎碎的声音传进来:“何爷的事,昭王府那边有消息传来,说是有了眉目,大概与皇太子有关系……”
“皇太子要求先除去皇长女,否则一切免谈……”
“萧杨向昭王推荐了刘向,昭王很喜欢……”
“昭王落到这个地步,全是拜皇帝所赐,不然也不至于如此凄惨……”
“皇后有疾,皇长女奉命伺疾,已经很久不出宫门了……”
“昨儿宫宴,皇帝与昭王大吵一架……正是我们的好机会……”
各种消息源源不断地传入,红衣的眼珠子在眼皮底下动了动。
门“吱呀”一声轻响,禾苗走进来,站在红衣面前久久注视着她,不言不语,无声无息。
红衣继续睡觉,并且一觉睡到天亮。
醒来之后,外面在下雨,禾苗坐在窗台上,拿着一块木料细细雕琢,见她醒了就说:“你可知道我是谁?”
红衣茫然道:“不知。”
禾苗就笑:“我不是靖中人,而是郦国人。”
红衣惊慌失措,从床上跳下来要逃,禾苗抓住她的衣领拖回来:“我骗你的。此处不能久留,你我二人换个地方吧。”
红衣担忧道:“可是我怕被人发现。”
禾苗微笑:“不怕。”
马车载着二人一起出了门,在湿漉漉的街上行走,经过一间茶寮时,红衣看到里头的人。
一个是萧杨,一个是太子府长史。
二人穿着布衣,小声交谈片刻后迅速分开。
红衣半垂了眼睛,神色木然。
禾苗毫不避讳地道:“那是你们太子府的长史,居然和萧杨混在一起,我还以为,萧杨就是昭王养的恶犬呢。难不成,他还忠君爱国?丑人多作怪!”
语气中多有讽刺,不怀好意。
二人去了另一处隐蔽的宅子,宅子里只有一个煮饭的粗使婆子,隔壁邻居也是静悄悄的。
禾苗经常会失踪,每次都是悄悄跃过围墙,去隔壁邻居家里,神神秘秘的,仿佛在酝酿什么。
红衣悄悄观察过,隔壁的人有十多个,和她上次见到的那一批人完全不同,全都孔武有力,出入神秘,做什么的都有。
过了几天,红衣的伤口好多了,禾苗交待她:“我有事要出一趟门,你自己煮饭煎药吃,过几天我就回来了。”
红衣欲言又止,禾苗安抚她:“你放心,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禾苗又去了隔壁。
隔壁传来敲门声,红衣大胆地走到门口静听。
听见一个人低声道:“张神医是住在这里吗?”
声音很熟悉,红衣趴在门缝往外偷看,看到一个高大的背影背对她站着,一个青衣男子半侧了脸在和隔壁的人说话。
正是萧杨和他跟前的长随。
红衣的脸突地沉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门又开了,萧杨走出来,有人小声道:“皇长女那边……”
只有这几个字,其余的话却是一点都听不见了。
红衣果断躺了回去。
天刚擦黑,一条身影利落地跃入院中,走到红衣窗下轻声道:“主上。”
红衣站到窗前,低声交待了几句,问道:“近日可有什么事发生?”
她的手下轻声道:“萧杨近日往府里递了帖子,想求见殿下。朱长史见的人,信在这里。”
红衣接过信,就在灯下看了,却是萧杨想要投奔她,拱立她的意思。
红衣满脸寒霜,淡淡地道:“他既要投奔我,总要拿出诚意来!本宫也不要什么,只要斩断他与太子府的任何可能就行了!”
手下有些错愕,却也没说什么。
红衣将信烧了,心事重重,辗转反侧。
家国凌乱至此,父兄无能无德,又有郦国与昭王狼子野心,想找个合适的将军统率军队怎么这样难!
萧杨原本是最适合的人,忠君爱国,武艺高强,在军中颇有名望,但被魏紫昭拖累,一步一步滑入深渊。
她早想到萧杨不会甘心,果然他就投奔了太子。
可惜,投奔太子之后,却是冲着她来了!
她与太子近年来颇为不和,政见不合,利益不合,有太子,她只有死,而她活着,太子同样也不得安宁。
她有一个庞大而复杂的计划,她想中兴靖中!
她为此做了很多准备,并且不惜自伤,混入郦国奸细的队伍之中。
现在她最缺的,就是一只能抓住军中力量的铁手,她一定要得到萧杨!
红衣咬紧牙关,萧老夫人,对不起了,你为国捐躯,将来一定敕封你为国夫人,保你儿孙长久荣华!
荣京各方势力紧锣密鼓地布置着,在圆子与禾苗临时的小家里,禾苗枕在圆子的腿上,低声道:“我当时站在冰库门口,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我爹就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