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在古城洛阳西,一个叫千唐志斋的地方,坐城乡大巴只需要半个小时就到了我们县城,再乘小巴二十分钟到家。
不过自家大门已经上锁,幸好我带有钥匙,开门进去,从厨房胡乱弄了些馒头咸菜垫巴,吃饱喝足后,就躺在床上一边看这部《本草纲目》一边等待父母回来。
可能是舟车劳顿,我看着书就睡着了,梦到自己进入了一座药材仓库,里面各种各样的药材琳琅满目,我忙将这些药材跟书中的图案对比,认识了不少以前没见到过的药材。
我是被妹妹叫醒的,睁开眼,天已经黑了。
“你回来怎么连招呼也不打一个,外婆病重,爸妈赶到二舅家照看了!”妹妹一边生火做饭,一边解释。
我忙询问:“外婆病的重吗?送医院请大夫诊治了吗?”
妹妹往大铁锅内添了水,回应:“已经送镇中心医院了,大夫说外婆是老毛病了,需要留院观察,她还等着你这个大医生回来为她治疗呢!”
我听后心里有些着急,忙道:“我这就给我们主任打电话请假,这次回来的匆忙,只请了一天假!”
妹妹却一本正经的道:“哥不用了,我和你开玩笑呢!不过外婆真的很想再见你一面!”
那个时候,手机还没有开始盛行,我只能到镇上借公用电话向我们主任请假,妹妹以天黑商店打烊为理由,就让我明天再打电话请假。
用过晚饭后,我就向妹妹询问外婆的情况。
妹妹介绍:“外婆的病是慢性病,高血压外加中风后遗症,治不好的,中心医院的大夫已经让大舅准备外婆的后事了,只希望能多熬一天算一天。”
外婆身材瘦小,却是个坚强的农村妇女,外公在我刚记事时就病故,那时候我三个舅跟小姨都还没有结婚,而且在为大舅建婚房时,还出了事故,造成同村一个中年人死亡,家里负债累累,外婆依然很顽强,供我三舅读高中,然后送他出国打工。她自己则养了很多牛羊,还有猪,我很小时就跟着外婆去放羊。
二舅家不在邙岭,结婚时做了上门女婿,倒插门在我们县相邻的孟津。
第二天一早,我吃过了妹妹做的早饭,草草收拾了东西,就跟妹妹一起到镇上搭乘前往孟津的客车,等车时,借了小卖部的公用电话给我们主任请了假。
孟津挨着黄河,算是古渡口,在客车上,我取出《本草纲目》继续翻看。
邻座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便搭话:“小伙子也是去孟津的?”
我点头应了,“去走亲戚。”
他又看了我正在读的古书,便继续询问:“你是学医的?”
妹妹知道我爱读书,担心会影响到我,便替我回答:“我哥已经大学毕业生上班了,现在在洛阳矿山救助医院当医生呢!”
同车的旅客听后都露出了羡慕的表情,这位大叔也夸赞:“有前途,不过你们大夫是不是自己生病不自己治?”
“医不自治。”我解释,这是医生的规矩,但这种老规矩已经逐渐被新生代的习医者打破。
我无法回答,就点头应了。
这位大叔很健谈,就嚷道:“听说山西的深山里,隐居了一位老道士,今年至少150岁,电视上都报道了!”
我听后也很惊讶,能活到100岁的都不多见,不知道这个老道士是怎么活到150岁的,可惜无缘相见啊!
外婆现在由二舅赡养,二舅家就在孟津县铜鼓镇,下了车,我和妹妹直接前往镇中心医院。
在病房中见到了大舅,二舅还有我父母。
外婆干瘦如柴,躺在病床上正打着点滴,双目圆睁,但没有精神。
我忙向俩舅跟父母打了招呼,然后察看外婆的病情。
我妈忙对外婆大声道:“你一直念叨的外孙来看你了!”
外婆听懂了,双眼放出了光芒,对我颤抖的道:“我梦到你外公了,他说把他那把刀传给你!”
大舅听后就回应:“就是家里那把破砍柴刀吗?早就生锈,我正准备当废铁卖了!”
我忙道:“大舅,这把破刀算是老古董了,卖了不值钱,留给我做个念想。”
外婆又颤抖着叮嘱她的儿女:“该把你爹的棺材起出来了,他在那座窑洞里也待够了!”
我这俩舅忙答应了,便对我道:“给你外公挪坟时,你能不能来帮忙?”
外公属于突然病故,死后不能立刻土葬,被安置在家附近一条小山沟的一孔废弃窑洞内,但我一想到那个阴森恐怖的窑洞,就立刻拒绝。
大舅也不勉强,不过我父母就开始埋怨我了。
不是我胆小,而是被那里吓怕了。
离开中心医院往二舅家去的路上,妹妹就询问我为何不肯帮大舅为外公迁坟?
我如实相告。在我很小时,被父母丢到外婆家,和外婆一起放牛牧羊,这些羊倒老实,不过一头牛犊很调皮,喜欢倒处乱跑,我追着它不知不觉就到了安葬外公的小山沟内,这时天已经黑了,牛犊也没影了,闻讯赶来的大舅就让我到安置外公的窑洞内找,他顺着山沟找。
窑洞内一片漆黑,而且里面被一块青石板堵上,我站在石板前,吓的两腿直哆嗦,知道外公就在这块青石板后面。
外公得了咽喉癌,被活活饿的。临死前已经双眼深陷,骨瘦如柴,而且死不瞑目,嘴里含着铃铛,躺在一口漆黑的棺材内,我往棺材里看了一眼,就终生难忘。
现在我虽然已经长大,而且是学医的,解剖过不少尸体,也知道这个世上是没有鬼的,但我仍然不敢独自面对我外公灵柩。
因为只请了一天假,所以我在二舅家也没多待,吃过午饭后,就去中心医院向外婆告辞,又向父母要了生活费,便乘车赶回洛阳医院。
出车祸的老马已经做好了手术,被安排在骨科病房内,为了弄清楚他手臂上纹着的这个“寿”字,我特意去骨科病房看他。
老马的媳妇轻伤,他儿子又黑又胖,也是个司机,不过却是开挖掘机的。
老马见到了我,有些疑惑,他媳妇忙介绍我就是救他的医生。当然是之一,老马立刻向我投来了感激的目光,请我在床边坐下。
我故意去察看他输液扎针的手臂,然后询问:“你手臂上怎么纹着一个寿字啊?”
老马欲言又止,我忙道:“你不必介意,我只是随口一问,不过我听说这个寿字在古鼎上多见,还有在另外一种东西上也有。”
老马媳妇忙解释:“我家老马也是图个长寿,我儿子手臂上纹着他对象的名字,太俗气了!”
这个开挖掘机的小马便举起了手臂,亮出刺着“张曼霞”的名字。
但老马手臂上的“寿”字跟刺青有些不同,貌似被烙上去的。还有他的双眼恢复了生气,先前笼罩在他头部的黑气再也不见了,黑眼窝跟着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