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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景孝发怔了好一会,才低声道,“我想要回我应得的东西。”
安岚问:“什么东西是你应得的?”
景孝微微抬起眼,两手不觉握成拳:“尊重和敬畏。”
安岚道:“尊重来自于你自身的品格,也来自于你的能力,这些你父亲,你书院的先生都会教你。但若想让人敬畏,听话,服从,就不可没有权力,这就只有靠你自己去争取。”
景孝顿了顿,站起身:“请安先生指路。”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不然当初景公不会选你。”安岚将几片木屑扔进火盆里,片刻后,遂闻到一缕清香,令人心情平静,“你想拿回当家权,为此你一直很有耐心,不着痕迹地找你二伯的错处,点滴积累,同时拉拢景府那些大掌事们的心,这些你都做得很好。可你忘了,你在找对手弱点的同时,你的对手也同样在暗中盯着你,他们比你更有经验,更有耐心。”
景孝道:“我知道。”
“你不知道。”安岚摇头,“你若知道,就不会那么不谨慎,不会轻易做出判断,不会轻易任自己随着感觉走。”
景孝微微愣住:“……请先生明示。”
安岚看着他:“你不轻易相信景府里的任何人,为何轻易相信景府外面的陌生人。”
景孝愣了好一会,才开口:“先生,指的是……鹿羽姑娘?”
安岚开口:“你喜欢她。”
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景孝道:“没有。”
安岚道:“喜欢一个人不是错,为何急于否认。”
景孝顿了顿,才道:“不是,我,我只是……”
安岚淡淡一笑:“只是还不确定。”
景孝面上微红,他从未跟别人讨论过这种事情,更何况这个别人还是安大香师,一个高贵,神秘,又美丽的女子。
片刻后,景孝迟疑着问:“鹿羽姑娘不是天枢殿的人吗,我知道她是您身边的侍女,先生为何……”
安岚道:“她确实是天枢殿的人,所以你就因此信任她?”
“我……不该信任她吗?”
“你的判断?”安岚看着他道,“你若想当一个掌权者,就永远不能失去自己的判断,否则你可能会被任何人牵着鼻子走。”她说着又往火盆里扔下几片沉香屑,“有时候,感觉会迷惑人,眼睛鼻子耳朵也一样会骗人。”
景孝沉默了许久,才抬起眼道:“先生找我说这些,是不是有事情要吩咐我,跟鹿羽姑娘有关。”
安岚看着他,轻轻扬起嘴角,确实很聪明,一点就通。
“跟她好好交往,做出正确的判断,然后告诉我。”
景孝面上神色隐隐有些复杂:“鹿羽姑娘,当真是有意接近我?为什么?”
“兴许是,兴许不是,这些答案你自己找。”安岚说着就站起身,看着他道,“三少爷,我的忠告是,无论答案是什么,都莫要少年心性意气用事,任何事都有利有弊,你需要的是做出对自己,或是对你的家族最有利的决定,这是一个合格的掌权者必须有的胸怀。”
景孝顿了顿,才垂下眼:“是。”
安岚走出亭外,看着簌簌往下落的雪花,自语般低声道了一句:“总算明白他当初的心情了。”
景孝没听清楚,问了一句:“什么?”
“没事。”安岚笑了笑,回头道,“去吧,今日去书院怕是迟到了。”
景孝这才想起书院,见安岚再没别的吩咐,便匆匆告辞,带着满腹心事离开了。
……
而此时,长安城西市一家饭庄,忽然解雇了在店内做了一年活的伙计。同时另一条街上三个行人忽然被人拉到小巷子里,狠狠揍了一顿。还有车行的两个车夫,也莫名跟人打了一架,打得笔亲里安装的,随后就被车行给解雇了。
这些事传到蓝靛耳朵里时,蓝靛正跟安岚汇报事情,听完后,沉默了许久。
安岚见她神色不对,便问:“出什么事了?”
蓝靛道:“镇香使出手了。”
安岚微微挑眉:“说。”
蓝靛遂将刚收到的消息道了出来,然后才补充道:“先生,镇香使这是在告诉您,他随时可以做他想做的任何事。”
安岚沉默了片刻才看着她道:“你监视他的人,却被发现了。”
蓝靛顿时,垂下眼,没有辩解。
安岚淡淡道:“那些人再怎么不小心,也不会一下子揪出这么多人,你故意让他们被发现的,你想试探他。”
蓝靛道:“镇香使会命人动手,说明他确实无视您。”
“你此举是在挑衅他。”安岚身体往后一靠,神色微冷,“送上门去给人打,人家还就不客气地把人都教训了一顿!真是好看啊!”
蓝靛单膝跪下:“那几位本就身手普通,属下马上另行安排。”
“另行安排什么,有那么多人手耗在这种糊涂事情上!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安岚眼风带着刀,“你亲自去找施园,好好解决这件事。”
去把场子给我找回来!
蓝靛抬起脸看了安岚一眼,才应了一声“是。”
安岚强调:“仅就这一次。”
“是!”
蓝靛告退后,鹿源才走过来道:“都是下面的人胡闹,其实下手并不重,先生莫动怒。”
安岚冷笑:“就是下手不重才看得出他的意思。”
鹿源道:“其实您心里清楚,镇香使……是有恃无恐。”
安岚微微蹙眉,片刻后道:“你想让我怎么办?他若不把人交出来,不表示无异心,我就杀了他?还是囚禁他?”
“我绝不会让先生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情,想都不曾想过,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亦不会。”鹿源声音轻缓柔和,“至于镇香使,绝非是轻易折服于别人的人。不过他对待先生您,终究是不同于旁人。”
安岚站起身,但没说什么。
她知道,她知道他待她不同,但她要的不仅仅这些。
……
傍晚,白天与黑夜交界的时刻,乌金落到西边的地平线上,晚霞似火,将半个长安城都罩上一层薄薄的红纱。
一辆马车自远而来,车轮子忽然咔地一下,车箱震了震,猛地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