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相思局

目录:同归| 作者:语笑阑珊| 类别:都市言情

    不要随随便便布这种淫|荡的阵法

    萧澜心下一动:“白玉夫人?”

    “据说生得倾国倾城,我见犹怜。”鬼姑姑道,“先前这墓里头倒是有一些她的画像,胡乱堆在库房中。后来却不知被谁翻了出来,觉得好看便挂在了墙上,还因此招惹来了不少麻烦。”

    萧澜疑惑道:“为何我对此没有任何印象?”

    “怎么,又怕是我让你失忆?”鬼姑姑边走边道,“别乱想了,这墓中因白玉夫人的画像闹出乱子时,你尚未出生,自然不会知道此事。”

    萧澜道:“是什么乱子?”

    “那画像上的女子极美,美得令人心醉。”鬼姑姑道,“捡到的人如获至宝,将其全部挂在了卧房的墙上,后来被其余人知道,也想要,便去抢,争了个头破血流。”

    萧澜道:“只是一幅画像罢了。”

    “我也这么想,只是一幅画像罢了。”鬼姑姑进屋坐在椅子上,“所以在初听到时,也没放在心上,甚至觉得有些滑稽。”

    只是到了后头,事情却越演越烈,甚至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所有夺得画像的人,都开始变得神思恍惚,面容憔悴,平地走着路也会跌跤。惧怕与人相处,时不时还会露出淫|邪而又痴迷的笑容。

    他们开始接二连三死去,与此同时,冥月墓中也开始有了闹鬼的传闻。

    生活在墓中的人怕闹鬼,听起来有些好笑,可那阵当真是人心惶惶。关于白玉夫人的传闻一桩比一桩耸人听闻,幼童只要听到这四个字,哪怕哭得再伤心嚎啕,也会立刻安静下来,不敢出声。

    “这阵我才知道,事情不简单。”鬼姑姑道,“初始以为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可后来查了许久也没结果,只能一把火烧了那些画像,这事也就渐渐平息了下来。”

    萧澜问:“没有结果吗?”

    “只有一个伙夫活了过来,却成了残疾。”鬼姑姑道,“据他所言,是在幻境边缘自断右手,方才捡了一条命。”

    萧澜道:“看来这墓中当真有不少诡异秘事。”

    “你也该对冥月墓中的事情上点心了,别整天只待在那红莲大殿中。”鬼姑姑道,“我年纪大了,这么多师弟师妹,你舍得置他们于不顾,只管自己鸳鸯蝴蝶,逍遥快活?”

    萧澜沉默不语。

    “姑姑知道,你不高兴我要杀陆明玉。”鬼姑姑道,“可你怎么就不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能安然无忧地活下去。”

    萧澜道:“澜儿明白。”

    “你明白什么,你什么都不明白。”鬼姑姑叹气,“出去吧,好好将所有事情想一遍,三日之后,我带你去个地方。”

    萧澜答应一声,出门后却未回红莲大殿,而是径直去了伙房。

    那里的确有位烧火的老伯,平日里沉默寡言,无儿无女,旁人都只称他老刘。

    “少主人来了。”老刘照旧在灶台旁打盹,听到动静后见是萧澜,赶忙站起来。

    “老伯坐吧。”萧澜道,“不必多礼,我就是来打听一件事。”

    老刘诚惶诚恐道:“少主人要打听什么?我就是个烧火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小事。”萧澜道,“方才我同姑姑聊天,说起了白玉夫人,姑姑说我若想知道更多内|情,可以来找老伯。”

    一听“白玉夫人”四个字,老刘的脸瞬间煞白,连连摇头道:“我不知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少主人还是去问别人吧。”

    “老伯不用怕。”萧澜道,“我并无恶意,只是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好将隐患一并解决。”

    老刘哆哆嗦嗦道:“还有隐患?”

    “不好说。”萧澜道,“所以才会来请老伯相助,将事情原委都说一遍。老伯若实在担忧,可以搬来红莲大殿住,那里靠近出口,人也多,阳气要重些。”

    老刘左手使劲搓着右臂,半晌没开口。

    萧澜倒也没催,只一直耐心等着。许久之后,老刘方才低声道:“那画像里的人,会走出来。”

    萧澜递给他一杯热茶。

    老刘年轻时性子莽撞,又好色,一听到有美人像,便赶忙过去抢了一幅,端端正正挂在了床顶上,只要仰面躺着,就能与白玉夫人对视,美人姿容绝色,身材曼妙,夜夜这般凝望入眠,梦里自是颠鸾倒凤蚀骨*,痛快极了。

    “我先前以为那是梦,可后来却发现,那……那真的是人,是女鬼。”老刘道,“我能摸到她,她也会说话给我听,声音婉转,像是风铃与黄鹂。”

    萧澜问:“说什么?”

    “忘了,也听不清。”老刘道,“那阵我整个人都失了魂,时时刻刻都想见她,她也答应了,说时时刻刻都会陪着我。”

    到后来,离奇暴毙的兄弟越来越多,每人卧榻旁都挂着白玉夫人像。老刘终于开始害怕起来,可却已经陷入泥淖,自救而不得。那欢好的滋味太美好,美好到可以连命都不要。

    “我一面提醒自己,要快些抽身而出,甚至还试图烧了那画像,可另一面又舍不得,她也守在我身边,哭求着让我莫要狠心,莫要烧死她。”老刘道,“直到后来,她说要和我一起走,让我砍断她脚上的银链,我拿着匕首刚想下手,外头却突然传来别人的说话声。”

    那声音像是一记当头棒喝,将他从幻境边缘扯了一把,美人的脸破碎成片,与现实中破败的旧屋交织在一起,朦胧晃花人眼。

    “救我。”白玉夫人哭得梨花带雨,伸手想要将他重新拉回去。

    老刘狠下心来,拿着匕首狠狠扎向自己的右手。

    鲜血和剧痛驱散了幻象,老刘满身冷汗挣扎着醒过来,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在屋中挂好了绳结,站在板凳上,只等将脑袋伸进去。

    “我断了手筋,从此变成了残废,可至少捡回了一条命。”老刘道,“在那之后,我便躲到了这灶火间中,只求能用火光驱散邪灵。”

    萧澜问:“那白玉夫人再回来过吗?”

    老刘摇头:“没有。”

    “她以后也不会回来了,老伯不必害怕。”萧澜将他发软的身子扶起来,叫来阿魂吩咐要妥善安置,方才自己回了红莲大殿。

    “如何?”空空妙手正在等。

    萧澜将事情说了一遍。

    “画像上的人,如何能活过来。”空空妙手摇头,“幻象迷阵罢了,问问你娘,她或许会有答案。”

    “可依然没人能说清那白玉夫人的来历。”萧澜道,“只找到了一处潦草的壁画。”

    “这冥月墓已有数百年历史,里头有什么都不足为奇,不过那白玉夫人的迷阵倒当真是厉害的,竟连我也能困住。”空空妙手摩拳擦掌,“单凭这个,我也要将事情搞清楚。”

    萧澜提醒:“前辈答应过我的,只帮忙,不捣乱。”

    “谁说我要捣乱了。”空空妙手道,“我自会先将你的麻烦都解决完。只是今晚要再去那墓道中寻食金兽的踪迹,得带个东西,不能再贸然擅闯了。”

    萧澜点头:“前辈决定便是。”

    太阳渐渐落下山,陆追单手撑着腮帮子,在桌上拨弄两枚龟壳。

    叶瑾端着药进来,神思突然就一恍惚,觉得像是听到了沈千枫的声音。

    “小瑾。”

    “嗯?”叶瑾冷静回头,并没有十分欣喜,也不想去厨房炖汤,更不愿意替他扫去衣上浮尘,然后一起亲亲热热牵着手回卧房,耳鬓厮磨说悄悄话。

    毕竟不熟。

    陆追挥手打散阵门白雾。

    院中空空如也。

    叶瑾:“……”

    陆追歉意万分:“闲得发慌,便在院中布了个相思局。”

    叶瑾怒曰:“这又是什么淫|荡的阵法!”

    陆追解释:“情人结,相思扣,不淫|荡的,只是身处此间,便会越发思念心上人,若是爱得极深极烈,甚至还能从中窥得容貌,听到声音。”

    这还不淫|荡,没有比这个更淫|荡的阵法了啊!

    叶瑾手一挥,义正词严:“下回不要随随便便布这种阵。”

    陆追:“……”

    陆追道:“嗯。”

    叶瑾坐在石桌边,看着他将药汤饮尽,又递过来一碟粽子糖。

    陆追笑笑:“多谢。”

    “原来二当家还懂阵法,”叶瑾道,“先前从未听温大人提过。”

    “洄霜城中现学的。”陆追道,“陶夫人精通各类阵法,在青苍山中养伤时,她教了我不少东西,又送了几本书,一路看下来也能学不少东西,闹着玩罢了。”

    “萧少侠的娘亲?”叶瑾压低声音,“江湖中都说她心思歹毒,没欺负你吧?”

    “陶夫人不歹毒,对我也很好。”陆追道,“传闻做不得真。”

    也是。叶瑾陪他吃糖,传闻的确做不得真,毕竟在街头巷尾的小话本里,自己还在洗衣做饭扫地带孩子。

    以及生孩子。

    叶神医目露凶光,残暴捏碎一把糖。

    都是渣渣。

    晚些时候,陆追自己在小厨房煮了两碗面,与叶瑾一道坐在回廊中吃饭聊天,再顺便说明日疗伤的事。

    陆追虽说中的毒不少,可习武之人毕竟身体底子不差,在幼年被接回家后,海碧又曾替他悉心调养过,因此除了合欢情蛊与那时不时就出现喜脉之像的寒毒,其余倒也没什么好值得特别担心。

    叶瑾感慨,我真是个神医。

    日月山庄外,千叶城中。

    一个黑色的身影正在草丛中坐着,佝偻而又诡异。

    是蝠。

    他当日从凤鸣山庄中逃出后,并没有回冥月墓,而是鬼使神差一路跟着车队,来了这日月山庄,连自己也说不清理由。

    或许是因为当初邱子辰那句话。

    那是陆家人。

    陆家人,天生便与她有着血脉联系,那种亲密而又不可分割的关系,是自己羡慕不来的。

    蝠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石所雕的刀鞘,上头蝴蝶栩栩如生,油润而又光滑,像是被抚摸了无数次。

    白玉蝴蝶。

    这曾是她的刀鞘,是被她携在身边的,压在枕下的,握在手中的,□□靴内的。

    蝠闭上眼睛,短暂地沉醉在旖梦幻境里。

    冥月墓。

    “小心。”在路过昨日那处深坑时,空空妙手不忘提醒一句。

    萧澜轻灵跃起,带着他一道落在对面。

    这回两人走得极其小心,借用手中明珠的暗淡光芒,顺着地上车辙一路寻去,最后停在一个深坑前——被人刨得七零八落,还有不少珍珠玉器只露出一个尖角,其余都被埋在土里。

    “想来这就是那食金兽的宝库了。”萧澜道,“下头应该还有不少东西。”

    空空妙手沿着边缘滑下去,将一个金丝楠木大箱子揭开。

    萧澜跟着跃下,问:“是什么?”

    空空妙手摇头:“画像卷轴,约莫有二三十幅,都保存完好。”

    萧澜已经能猜到画中人会是谁。

    果然,妙手空空打开了几幅画像,上头都是白玉夫人,穿着各色衣服,梳着不同的发髻。其中一幅赤足染着丹蔻,腰间佩戴璎珞,像是在模仿西域舞娘,手中却拿了一把白玉匕首,上头蝴蝶栩栩如生。

    “看这画像衣着,我倒是能推出她是何年代的人。”妙手空空道,“不过昨日猜错了一件事,这白玉夫人衣着暴露,眼神又迷离艳|情,身份不会太高贵。之所以能被隆重大葬,应当是有个位高权重,富可敌国的人在养着她。”

    萧澜提醒:“这画像怕是也能摄人心魂,前辈还是小心些吧。”

    “所以我说,要提前准备。”妙手空空指间滑下一枚倒刺银针,“那烧火的老刘有一件事做对了,想要破解迷阵,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自己疼,见了人血,邪灵自会退散。”

    话音刚落,一只染了血红指甲的手便搭在他肩头:“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