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莽荡,横亘万里。
此时南坡绿草如茵,北坡却白雪皑皑。
马车急速行进了一天,在秦岭山间官道上穿行,好在车上干粮清水准备充足。
管家北重山一直在全力调息恢复,怕匆忙间遇到强敌,无力抗衡。
龙涛是凝露境一品修为,体内所蓄灵气本就是那么一“滴”,在和雁平沙的对战中瞬间耗尽,若在马车里调息恢复估计需要数日。
傍晚,铅云密布,寒气逼人。
北重山突然睁开微闭的眼睛望向天空,又瞬间低头闭上了。
苍宇之上,一只秃鹫在不停盘旋……。
龙涛左臂上的水墨纹线闪过一道淡淡流光,他似有所觉,也挑帘望向空中。
“世子殿下不必管它,更不要试图射它。”北重山轻声说道。
龙涛有些语塞,赧然道:“按现在的身体状况,我根本射不出来……。”
天色昏黑,雪花漫天。
北重山突然催马疾行,拐上岔路进入一道斜谷,在无路的林中绕行很久,悄然进入一处幽深的山洞。
洞中食物、被褥、伤药一概俱全,初看是普通山野猎人的居所,但落下的厚重石门和门后的床弩,显现出它的真实用途。
路上、洞外的所有行迹不一会便被大雪掩去了。
距离龙涛马车不足百里的雪路上,有另一辆华丽马车。车内的田铁山看着手中纸符上无法分辨的模糊影像,已经失去了龙涛和北重山的踪影。
田铁山禁不住一阵干咳,嘴角两条血线缓缓流下,沉闷不语。
“铁算”北重山,果然算无遗策。
……
山洞中,北重山简单收拾了一下,对龙涛道:“这样的山洞还有多处,为了这一天我准备数年!世子殿下,你的性命关乎天下大势,假如我最后战死切记不要管我,你必须安全到达玲珑书院,切记。”
龙涛按下满心疑惑,沉声问道:“什么样的天下大势?”
北重山眼中淡淡茫然一闪而逝,答道:“此为天机,我也只能看到一鳞半爪!所以世人说我算尽天下实属妄言,老夫只是比别人更多思考,准备充分罢了。”
龙涛同样觉察到,围绕所谓天下大势,有人设置了一个异常绵密厚重的铁幕迷局,把自己重重包裹,似乎这个迷局更是围绕他龙涛而设!
“为什么一定要去玲珑书院?竟有这么重要?”
龙涛感觉自己似乎只能摸到一点点头绪,而母亲和北重山哪怕舍生忘死都要把他送到此处,看来是北叔和朝廷以局对局中的重点一环。
北重山非常满意龙涛此时的沉着和思考,解释的非常耐心仔细,龙涛才明白玲珑书院的重要性,原因有三:
首先玲珑书院悠然独立于世外,不受任何朝、廷势力左右,各方势力都不会对那里大举用兵,非常安全。
其次玲珑书院面对天下,有教无类不拘一格,底蕴丰厚从善如流,自己在那里可以学到很多东西从而变得强大!唯有强大才是揭开任何铁幕迷局的终极钥匙。
三是他们龙家和玲珑书院有亲戚,可以得到照顾。
这三点原因看上去无懈可击,其实龙涛知道,肯定还有其他隐情,定是老管家想依托玲珑书院,继续与朝廷以局对局、纵横博弈,只是思虑自己年轻不想被此分心。
想到这些,龙涛深感北重山的用心良苦,老管家为此都有了慷慨赴死的决心。
看着北重山的枯瘦背影,他冷冽的内心逐渐温热起来。
这天下大势和自己究竟有何关系?
软塌非常舒适,龙涛闭上了眼睛。
神魂中月影龙墟在缓缓旋转飘浮,他引动魂识猛然冲了进去。
眼前的景象和上次并无二致,龙祖依然一副冥思苦想状,在和小鸟下棋。
脚下石台上是那本《光阴策》,弥散着淡淡金光,在天地灵气的缭绕折射下犹如裹着七彩云霞。
龙涛对于面前的景象直接无视,盘膝而坐,立即打开书册凝心细读。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他又放下书册,迅速进入物我两忘的冥想之中。
海量天地灵气开始凝结成团,围绕着龙涛所在的石台澎拜汹涌,久违的鼓胀感让他骨肉奇痛,龙涛咬牙强忍,把体内的灵气狂涛引导至丹田之处。
龙墟深处再次飞来大群金翅萤火虫,比上次更加密集,闪烁的金色光芒在空中犹如一缕璀璨的朝霞。
无数萤火虫落在龙涛身上,形成一层淡淡的金色外壳,随着心脉律动逆向起伏,以阻挡体内肆虐的灵气狂涛,避免把他的皮肤撑裂。
撕心裂肺的疼痛和锥心蚀骨的奇痒让龙涛难受至极,他一边引导灵气的走向,一边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想象着天雷劈在自己身上的景象,回忆北重山和母亲王妃娘娘交谈时所说的“追身灵雷符”,还有所谓自己的关乎天下大势……
连日来的殊死搏斗和仓惶逃亡,从卜家父子到卜清风、田铁山、孔不休,再到连自己都看不清楚的雁平沙,太多的人想要他死!
而母亲和北重山却又舍命相护。
母亲……!
龙涛默念着异常生疏的两个字,脑海里全是如雪的飘飞长发和黑色的布条残影,还有冲天的烈焰火光!
眼中衔着的泪水有些滚烫,内心几近肝肠寸断……
自己本来要救出母亲,没成想反而是母亲为了救自己一夜青丝变白发,泪尽至眼瞎!最后更是为了掩护自己逃走,毅然决然祭出“凤鸣炎狱符”自/焚,重伤了田铁山并付出生命。
龙涛的钢牙几乎要把三个字咬碎……田铁山!
对于整个天下,他虽为王爷家的世子,但怎么说都是一个小人物,何至于这么多人都来为此搅风搅雨?
这是个非同一般厚重的迷局,连盛名江湖的“铁算”北重山都无法看清。
以龙涛现在的能力,更近乎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但是,又能如何?
前生的他一枪在手,早已是黑暗世界的恐惧梦魇!
此生依然!
神弓在手,无论多么暗黑深邃的迷局,他都要层层剥开。
杀父害母之仇,不共戴天,自然要用鲜血来偿还!
……
桂树下的赤影小鸟和龙祖都看的惊心动魄,龙祖手中的棋子悬在空中半天没有放下。
龙祖有些坐不住了,急咧咧说道:“不行不行,这样下去他会撑爆的!”
赤影小鸟没有理会,好像颇有信心。
龙涛体内的灵气风暴终于缓缓变弱,丹田处的那滴露珠金光灿灿,竟然有了一层晶莹的金色外壳。
别人的凝露境是丹田凝露,而龙涛的凝露境竟然是丹田凝晶!
此时,龙涛周身的金光乍闪敛没,他站起身形。
气息磅礴,双目炯炯。
龙祖习惯性大张嘴巴,涎水从下巴几乎垂到了棋盘之上,他赶忙用手接住,“吸溜”一声又送回口中,看的龙涛只想狂吐。
龙祖喃喃说道:“别人修炼一年一品都不容易,这龙涛两个时辰连升三级?都凝露境四品了?”
赤影小鸟并没有如此惊讶,说道:“那到底他是逆天废柴还是旷世奇才?”
龙涛没有搭理龙祖的惊诧,背负左臂凛然而立,灿灿瞳眸望向赤影小鸟。
彼此默契无需言语,那条黑白相间的棋子长龙疾速游来,缠向龙涛的腰腹。
龙涛陡然跃起,修炼前刚刚学会的龙罡九式第四式:龙腾四海。
一袭白衫在空中也宛若游龙,和棋子长龙同时忽而盘旋上升,忽而蜿蜒下落。
龙涛挥起的左拳竟然生出半尺长的罡风,扫中棋子长龙的头部。
棋子长龙瞬间散乱,向后斜飞。
“啪、啪、啪……”
散乱一团的棋子没有飞回赤影小鸟身前,反而全都打在龙祖头上,眨眼间又起了数个大包。
“啊、啊……!该死,怎么又是我?!”龙祖痛的抱着脑袋哇哇大叫。
龙涛明白这是赤影小鸟的恶作剧,脸上刚刚露出笑容,却猛然化为惊惧。
黑白分明的棋子长龙携风带雨,已到眼前,竟是四条!
龙涛再次腾身而起。
左拳的罡风把一条长龙击散,右手食指弹中第二条、左腿踢落第三条,而第四条棋子长龙却瞬间缠上龙涛的右脚踝,将他远远甩出。
彻骨奇痛让龙涛吸了一口冷气,咬牙不让自己发出呻吟,但耳边传来的又是龙祖的痛呼之声。
被龙涛击散的棋子又一次被引至龙祖头上。
龙涛的神魂也被甩出龙墟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