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苍茫,漆黑一团,陆飞等人借着雪地微弱的光线蹑足潜行,吴老兵一死,他们就只能凭着直觉一步步摸索了,曹克明对这里根本就不熟悉,唯独就比陆飞早一些知道这里有个地名叫牛心亭,至于这里是什么样的地貌他压根没来过。
牛皮靴踩踏着深达半尺的积雪,在这空旷寂静的雪夜里,那‘吱吱’的声音随时都能引来党项哨兵的警觉,所以陆飞几人走一段便要停下来仔细观察一会,寒风如鬼魅一般在四周呼啸。
大雪也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天空中的乌云渐渐被风吹散,露出一抹惨淡的朦胧的月色,几人前方也渐渐浮现出一座座高大巍峨的黑影,起伏连绵。
陆飞不敢确定这里有没有党项人聚集,如果有,那只要一点不寻常的声音就能让这几个人一个都回不去。
六人相继散开,悄无声息的朝着山脚下摸出,越是靠近山脚,眼前山势的轮廓就越清晰,残破的北长城如一条黑龙一般在山颠处蜿蜒而去,上面看不到一个人影。
突然,前方山脚下的岩壁上出现一片光亮,紧接着一串马蹄声传来,十多个手持火把的的人骑马而出,陆飞众人也忙都趴在了雪地之上,一动不动。
来人一字排开,在离陆飞等人不过十多丈的地方沿着山体转了过去,没一会就消失在山的另一侧。
雪夜再一次恢复了平静,陆飞锚着腰来到曹克明几人身边,轻声道:“看清了吗,是党项人吧”陆飞是看清了,但也要求证一番,人的眼睛长期处在白雪茫茫之中,很容易患上雪盲症,他怕自己会看错。
曹克明很肯定的道:“是党项骑兵,出来巡逻的,没错,这谷里一定藏着不少人”
罗成道:“那就好,咱撤吧”
陆飞摇摇头:“眼见为实,走,按吴老兵说的,从那边的长城摸过去”
放条黑影前后相接,微弱的月光却很不配合又钻进了云层之中,看来雪又要下了,大西北的雪季有时候能长达几个月,此时还只是十一月份,还没有到最冷的时候,听说这里最冷的时候能将黄河完全封冰,万马可以在冰面上奔腾。
陆飞不敢停下来休息,他怕一停下来全身的汗水就会马上冻成一层冰,想要休息只能慢慢的放慢脚步,观察几眼再度前行,蜿蜒的山路崎岖不平,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路,听吴老兵说这里以前每隔一段就有一处兵站,供长城健儿里落脚的地方,后来也都被废弃了,这会怕是已经被大雪压塌了吧。
寒冷的空气让人呼吸都困难,嘴里口干舌燥,嗓子里像堵着一块糯米粑粑,陆飞只能随手在地找几个冰渣子放在嘴里含着,这种天气打仗真是作死呀。
脚下越来越滑,山势也越来越陡,都不知道当年修长城的人是怎么把长城修起来的,此时此刻陆飞也没工夫去感叹先辈的建造能力,山才爬了一半呢。
突然,后面不知是谁踩踏下一块松动的山石,那石头顺着陡峭的山体骨碌而下,发出一串让人心惊的碰撞声。
陆飞走在最前面,他暗骂了一句:操!
当即便一挥手,所人有都贴在了雪壁之上,祈祷着别引起党项人的注意。
可惜,党项人的听觉出奇的好,就算在这狂风大作的山里,他们也马上警觉起来,一队骑兵又从刚才巡逻兵出来的山口跑了出来,叽叽喳喳的围着山脚来回奔跑着,四周一片朦胧,就算他们举着火把也根本看不清山腰上的情形,反而陆飞他们在暗处看下面拿火把的人却异常清晰,这一下出来了二十几人。
几个党项人在陆飞他们山下驻马看了一会,好像看不真切,便下了马想上山,但爬了几步又停了下来,然后一阵听不懂的吆喝着,不一会二十多个党项人都聚到了他身边,取下长弓,一齐对准了山腰。
陆飞看得真切,这鬼地方一个大动作就有可能摔得尸骨无存,躲又不能躲,成了活靶子。
嗖嗖!折断的箭支不住岩石上或是插进积雪之中。
箭支划空而过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让人害怕,也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但也就是因为这种地势,激射而来的箭支大多都被狂风吹得偏离了方向,只有几支箭停留在陆飞等人附近。
突然一支箭猛的一下就插在了陆飞身边曹克明的身体上,他身体一个前倾,刚要张嘴,陆飞更快,一抬手就紧紧的捂住了他的嘴扶住了他,不让他发出一点声音也不让他乱动,其余各人也忙将自己的嘴给捂住,至少这样能保证就算运气不好被射中了也不至于连累同袍。
党项人乱射了一通见没什么异常便悻悻离开,陆飞这才慢慢的放开曹克明,并去检查他的伤口,还好,箭射中了他的胳膊,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及骨头,当下他也不敢随便处理,只是小声道:“铁捶跟我走,其余人都留在这,照顾好他”
曹克明咬着牙一把拉住陆飞的手道:“陆都头,我又给兄弟们添累赘了”
陆飞回头道:“都是兄弟,谁也不想死在这,撑住了,我们去去就回”
借着一阵月色钻出云层,铁捶和陆飞已经爬上了山顶,沿着长城的墙体摸索着找到了烽火台的入口,烽火台里坍塌得十分严重,土砖的和石块散落得到处都是,年久失修也只能落得这样下场,万里长城早就在胡人的铁蹄下失去了它应有的作用。
顺着烽火台里残破的台阶,两人爬上了长城,长城上积雪很厚,看来也没有在这上面走动过,沿着长城左右相望,什么也看不清。
二人慢慢的长城的垛口处探出了头,这一看倒是连连吃惊,好家伙,山谷里密密麻麻的全是帐篷,帐篷里里燃着篝火,还有人影在里面晃动,不时还有一队队骑兵在各帐篷之间来回走动,这里果然有一座军营。
铁捶瞪着眼咽着口水惊讶道:“头儿,咱这回立大功了吧,你说戴将军会不会赏咱一人一娘们,你说这里得有多少兔崽子呀”
陆飞没工夫理他,只是借着山谷营地里的篝火观察着整个谷内的地型,但天太黑,看不清,也不知道这处山谷有多少出口。
陆飞转过身对铁捶道:“行了,你回去,带上曹克明他们,到延州去等戴将军,将这里的情况告诉他”
铁捶道:“那你呢?”
陆飞将手拢在嘴边哈了几口热气道:“我要探查下这里的山势,要打就得包圆了,一个都不让他们溜掉。”
铁捶诧异道:“你要到谷里去?找死呢”
陆飞拍拍他的肩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走吧,告诉戴将军,不管我有没有回来,只要大军一到马上出击,党项人的兵力一共就三万来人,咬一口是一口,别指望毕其功于一役”
铁捶左右为难,最后还是拗不过,只得按原路返回。
陆飞也从长城上下来,到烽火台里休息了一会,恢复些体力,也等铁捶他们走远了,免得一会自己不小心惊动了对方引来党项人搜寻。
半个时辰后他这才再度爬了上去,顺着长城一直走,但从长城这边看去只能看到长城脚下山谷的情形,对面则是漆黑一团,他得到山的那一面去才行,想包圆这伙人就只能将这山谷里所有口子都堵起来,瓮中捉鳖。
看着天上的月亮时出时没,陆飞还在做得决心,太冒险了,下面估计得有好几千人,一个大意就再也看不到明天的日出了,冒这么大的风险到底值不值?巧娘可能在汴梁城望眼欲穿。
这人一辈子呀,好像每时每刻都在做选择。
风雪又起,陆飞顺着山体朝谷中摸去,这一折腾,天色已近零晨,东方的天际微微有光亮投来,只是谷里还是很暗,没有一丝风,是个避风雪的好地方,各各帐篷里的火也变得很微弱,四处都能听到接连成片的呼噜声,陆飞等在营地的边缘,等着巡逻兵间隔的空间时,他猫着腰渐渐朝营里走去,党项人没有结木成栅的习惯,他们只是将一辆辆牛马车给围在营地周围。
眼看巡逻兵刚过,陆飞快速的移动着,刚要从马车下钻过,却只听身边传来一阵‘叮呤吟’的声音。
陆飞暗骂了句:操!
党项人够刁,他压根就没发现那些铃铛是挂在哪,现在也是悔之晚矣,也就在这时,他从马车低下能看到几条人影正朝他走来。
陆飞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是党项人的衣服,当下便从车下钻了出来,大摇大摆的四下搜寻着,偶尔捡起几根湿木头,抱在怀里。
五六名党项人朝他围了过来,大声冲他叫了一句,陆飞也听不懂,但他将手里的湿木头晃了晃,又张着嘴发出几声呀呀的声音,老子是哑巴行不,会说党项话了不起呀,你丫会说汉语吗?
几个党项人愣了愣,随即哈哈笑着又到别处去了,看他们那表情似乎是在嘲笑陆飞是个傻子,竟然捡湿柴火。
其实汉人和党项人长得差不多,只要不开口说话,就只能从发式上区别,陆飞头上戴了顶宽大的狗皮帽,天又黑,乍一看和党项人也没什么区别。
就这样,陆飞的胆子越发大了起来,干脆就大大方方的抱着几根柴火在营地里走着,偶尔有几个党项人从他身边经过也没人关注他,这种天气鬼才会相信有人摸到这里来。
陆飞就这样在营地四周走了圈,将各各出口都记在心里,正要离开时,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一轮红日已经爬上了山头,怪了,今天竟然是什么晴天。
营地里不断有人从帐篷里钻出来,没一会,整个营地已人声嘈杂,大家出来后便都站在了帐篷边上,看样子是在等着点名清查。
陆飞一想,坏了!他急忙低着头从这些人身边走过,四下搜寻,趁着没人注意他时,在营地的边缘找了顶圆顶帐篷钻了进去。
刚一进去,里面的情形却吓了他一跳,一个披着一头黑发且是半|裸着的女人正准备从毛皮毡垫里起来,看样子她刚起床,胸前一对玉|峰高耸。
二人对视着,谁也没动,画面好像突然定格了,过了好半天那女的才张着嘴大叫了一声,陆飞头皮都炸了,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刚想抬手打晕她,却只听得帐篷外已响起了脚步声。
陆飞也顾不得许多,掀开那宽大的毛皮被子就钻了进去,顺手将那女的也拖了进去,陆飞躲在她身后,冰冷的刀尖抵在她光洁的后背,压着声音道:“敢乱说话弄死你”刚说完这句陆飞就傻了,操,这娘们听得懂汉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