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战一个多时辰后,陆飞这里基本没有什么战斗,辽军的守兵压根都没有反应过来,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就见禁军已经冲进城了,还不知道来了多少人,一时之间,满街都能见到抱头鼠窜的辽军。
东城的大火已经照亮了半座城,曹克明只用了半个时辰就击退了的粮仓守兵,不过区区五百余人,干燥的空气,初春季节,大火一点就停不下来,火势很快就蔓延开来,连粮仓周边的许多民房都烧成了白地,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火中丧生。
没过一会,就见铁捶领着十多个禁军跑回了南城,大家见面没说话,谁心里都不好受,生生将两千兄弟扔在武周城里,谁不心痛。
“来人!”陆飞叫来传令兵:“清理街道,为东城的兄弟们清出一条生路。”
看那东城方向的火势已经烧了一个时辰了,举头看看天,东方的启明星正冉冉升起,战斗已经进行三个时辰了,想必这滔天的火光早已传出去上百里了,不出意外,两三个时辰之内辽军铁骑必到。
少时,南城人喊马嘶,曹克明已经顺原路杀回,与陆飞合兵一处。
陆飞看看北城方向,艰难的挥挥手道:“撤!”
六千余禁军悄无声息的退出了城,将北城的两千名用来吸引辽军援兵的兄弟留下了。
这一战打得突然,禁军的损失不大,来得快,去的也急,等日上三竿之时,陆飞等人已寻着少有人迹的山坳处跑出去百余里,身后并没有追兵,但从各方的探子回报得知,辽军的三万骑兵天刚亮时就已经将武周城包围,想必那两千人已是凶多吉少。
但无论如何,烧了辽国近百万石军粮和马料,这个战绩是辉煌的,是莫大的荣耀,用两千兄弟的命换来的。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个帐谁都算得清,陆飞没办法保证所有禁军士兵的命,他现在真的明白戴恩在下达军令之前为什么会那么踌躇,真的是太艰难了,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一同来到这北国蛮荒之地,却被兄弟们抛弃,只怕但凡活下来的都会对陆飞恨之入骨。
作为一个战场征伐的大将,能接受多少荣耀就得承受多少漫骂,什么事都不可能尽善尽美。
回来的路很顺利,一直赶到宋境时才听跟上来的探子来报说是辽军正在追赶,但此时已经迟了,越过长城,便是山地纵横的吕梁山脉,大军入了山,辽军的骑兵便无计可施。
果然,气势汹汹追赶来的辽军只追击到了长城边便不在前进了,没有任何的作战部署,辽军是不会仓促进入宋境作战的。
沿着吕梁山脉,取道黄河古道,陆飞这才放慢了脚步,统计战果。
这一战歼敌没有多少,也没人关心,重要的是辽军的军粮和马料全都化为了灰烬,同时更打破了宋军不敢北伐的流言,而且是一打就直接攻入了辽国腹地,就在西京的门口大闹一通,捧日军算是扬眉吐气了,大展国威呀。
回到晋州已是大战的四天之后,一入城才知捧日军已经走了,寇准也早已将一应事宜都准备好了,只等大军捷报一到。
大军入城时那场面真有万人空巷之感,凡是大军所走的街道无一不处处披红挂彩,欢闹的锣鼓声更是震耳欲聋,晋州城的百姓拥在行军两侧,看着凯旋而归的禁军将士,人人都是一脸敬仰,多少年了只听说辽人滋边常常来‘打谷草’,这回也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甚至在人群中有人喊着‘禁军威武’之类的话,把个陆飞乐得直坠云雾里。
这多亏了寇准组织的好,陆飞明白,寇准这么做无非就是想稀释一下禁军没有圣旨擅自发动万人军事行动的违禁之举,民情涌涌,再加上货真价实的胜仗,皇帝怎么着也不可能在这时候朝陆飞下手。
这种声势浩大的欢迎场面不仅仅是在晋州一地,寇准还四处安排人手去散播,这种事用不着皇帝密探报入宫,不出五天汴梁就全城尽知了。
陆飞的名字如瘟疫一般迅速以晋州为圆心扩散开来,现在谁不知道禁军中有一名将领曾一度攻入过辽国腹地,大扬了大宋的国威。
大军暂时还在晋州修整,陆飞传下军令,凡是老百姓送来犒赏的物资全都收下,让将士们痛痛快快的过一日,明天开拔去追赶李继隆的大队人马。
傍晚之时,晋州绅商之流在城中包下几座酒楼,用来犒赏三军将士,陆飞照单全收,来者不拒,连一些想来攀关系走门路的人送来的礼品也全都收入囊中,做人就得这般潇洒。
酒宴上,晋州官员和地方巨富那是轮番来和陆飞套近乎,巴结一番,因为傻子也知道这样的大功劳后面一定会跟着天大的赏赐,平步青云那都算是慢的,当然了,如果这些人知道陆飞是无旨出兵,那看到陆飞定会如见瘟疫般远远避开了。
酒宴之后,众禁军将领那是酒意朦胧,步履蹒跚,一个个乐得都找不着北了,但好戏还没唱完,不少富户从城中青|楼里请来了许多如花娇娘,说是众位将军劳苦功高,要这些娘子们好好服侍一番,众将中有些人不敢受,却见陆飞离席之后左拥右抱的上轿离开,于是大家心安理得照单全收了。
这一晚那真是莺歌燕舞,灯红酒绿,刚刚在战场上流完血的将士们又在春|闺之中挥洒汗水,一个个无不惬意非常,很快,天一亮,禁军的名声一落千丈。
日上三竿之时,陆飞揉着太阳穴从睡梦中醒来,温热的被窝之中幽香阵阵,光洁的胸前一左一右搭着两边白嫩的玉臂,想起昨夜的疯狂,倒是意犹未尽,只是这房间有些陌生,昨晚半醉半醒之间随意找了处客栈就进来了,也不知道是哪。
邦邦邦!
房门响起了敲门声。
陆飞身边躺着的两名美娇娘在梦中听得一阵秀眉微蹙,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谁呀!”陆飞随口喊了声。
“大哥,是我,还有寇主簿也在。”是曹克明的声音。
陆飞嗯了一声,抬手将被子给掀开,露出里面那两条光洁溜溜的玉体,他伸手在两人的屁股各轻轻拍了一巴掌,说道:“起床了,穿好衣服哪来的回哪去。”
三人穿好衣服,待二女离开后,曹克明和寇准这才走了进来。
啊……
陆飞拿起桌上昨晚的凉茶漱着口,推开窗,吐了出去,随口问道:“寇先生,都准备好了吗?”
寇准道:“正在集结,一个时辰之内就可以离开晋州了。”
陆飞点点头,接过曹克明递过来的冬衣,手脚麻利的穿着,说道:“嗯,给官家和李继隆的奏报写好了吗?”
寇准从袖口里掏出两份书折,道:“早已备妥,现在就发吗?”
陆飞道:“怎么写的,说我听听。”
寇准道:“因辽人屡犯边境,职部奉捧日军都指挥使李继隆令巡边三日,不料因塞外路线不明,以至迷失方向,误入辽国腹地武周城外,职陆飞不得已私动刀兵,请官家责罚。”
陆飞听了眉头直扬,哼哼笑道:“好,就这写,知我者寇先生也,就这么发吧。”
曹克明有些担心道:“这汴梁会信吗?”
寇准哈哈一笑,道:“你都不信,谁会信。”
曹克明瞪着眼,更加慌乱,急道:“那不是欺君罔上。”
陆飞皱眉一歪下巴道:“看把你吓得,天塌下来有李继隆顶着,有我顶着,要砍头还轮不着你们,再说了,老子打了胜仗,凭什么砍我。”
寇准忙微笑着拱手道:“恭喜陆将军旗开得胜,加官晋爵!”
三人走出客栈时,铁捶和罗成、张江还有一些第一军的兄弟都赶了过来,一行人骑着高头大马浩浩荡荡走在大街上正往军营而去,路上的行人看得出这是昨天耀武扬威入城的禁军将领,只是行人之中再无昨日那般欢呼雀跃,相反还在那窃窃私语,不时还指指点点。
寇准打马来到陆飞身边,小声笑道:“将军,看着没,咱被人戳脊梁骨了。”
陆飞毫不在意,切了一声笑道:“骂声再激烈一些或许更好,呀,哈哈。”
二人齐声仰笑。
后面的众兄弟不解,都催马跟在边上。
罗成纳闷道:“大哥,咱好不容易拼死挣来些老百姓的口碑,一晚上就被你糟|蹋了,早上我刚起来,就听军中有兄弟在议论,说,你说贪财好|色,这图什么呀。”
陆飞转过头看看众兄弟,眉头一扬,笑道:“是吗,传得到挺快呀。”
铁捶在后边嘿嘿笑道:“嘿嘿,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陆飞哈哈大笑,并不回答。
众兄弟更是一头雾水,都把目光投向寇准。
寇准也是悠然一乐,道:“和你们说个故事吧,大唐开国时,唐高祖派秦王李世民去平定王世充之乱,战于洛阳,世充不敌,求救于窦建德,殊不知二人同时被李世民所获,献于长安,高祖一杀一赏,臭名昭著的王世充受赏,反而是深得民心的窦建德被处死,你们说唐高祖做的对还是错?”
众人面面相觑,相互对视一眼,突然发声大笑。
陆飞这时也转过头笑道:“此正所谓先生的‘孙膑之魏’之计,驾!”
众人纵马飞奔,扰民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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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戴恩府邸。
一大早,在花姑身上折腾一宿的戴雄刚刚从梦中醒来,就听府里嘈杂一片,房门被柳伯拍得震天响。
戴恩骂骂咧咧的披衣打开门,却见柳伯一脸哭样,声音也哽咽起来,颤颤道:“少爷,宫里来人传旨,说是老爷在前线,在前线阵亡了……”话还没说完,人已经扶着戴恩的腿跪了下去。
“甚?”戴雄一脸茫然,从地上将老柳伯给扯了起来,急道:“你说甚?”
柳伯老泪纵横,哭泣道:“老爷阵亡了,在三川口,宫里的内侍就在前厅,夫人已经昏过去了,少爷,哎呀,将军哪!”
戴雄愣愣的站着,身体一阵晃荡,身上披着的衣服悄然滑落。
缩在被子里的花姑蜷缩着,动也不敢动,花容失色。
戴府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忙着迎圣旨,忙着给戴恩设灵堂,戴恩死后,官家特恩旨赐戴雄袭了个虚职,也算是天恩浩荡了,只是没有多少人知道戴恩其实早就在赵官家的算计之中了,就算他没有战死在前线,也得死在君前,这是他逃不脱的命运。
灵堂之是简单布置一番,听内侍说,西北一战,宋军大获全胜,戴部署的遗体正从前线运回,戴雄花天酒地,从不过问家里的事,如今所有的一切全都压在了他身上,猛然间他似变了一个人,独自一人跪在花园里,几个时辰都没有说一句话,后院中不时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他知道,那是母亲大人在哭,是父亲的几个妾室在哭。
晚霞铺洒在花园中那冰冷的地面上,透骨的寒意直往戴雄的双腿里钻,他的腿已经失去了知觉,他突然变得迷茫起来,以前家里任何事都是父亲在张罗,要钱要物他只要一伸手,成天在汴梁城里寻欢作乐,疯得昏天黑地,现在呢,天突然塌了,父亲阵亡了。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缓缓而来,耳边戴有白花的花姑和她女儿巧儿慢慢的走了过来,巧儿的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花姑来戴府已经十多天了,被安排在了戴恩的房里做事,在几天前的一个早上,她伺候戴雄起身,却被他一把给扯进被窝里,别看戴雄年不过二十,却有着和他爹一般的身体,花姑想不从都难,能在戴府里得到少爷的青睐可能会过上更好的日子,能让女儿活得开心一些,花姑从了。
“少爷!”小巧儿已经十二岁了,有些懂生离死别的事,小脸上挂着同情,将茶水举到了戴雄面前,小声道:“少爷,喝茶!”
戴恩目光有些呆滞,慢腾腾的转过头,看了一眼巧儿,一言不发。
花姑比戴雄大了七八岁,又与他有过肌肤之亲,这会见他久跪于此,不禁从心里生出一丝不舍,怯生生道:“少爷,地上凉,起来吧,前院,前院几位夫人都在等你。”
戴雄哼了一声,苦笑道:“等我,等的不是我,等的是我如何分家产,我爹的尸首都还没到家,这些姨娘就都吵着要分家了,我真是见识到了。”
花姑不太明白深宅里的事,她已经是戴雄的人,一个女人若是交出了自己的身体,她的心就一定会跟着他走,此时此刻她最亲的人一个是女儿,一个就是少爷,虽然少爷可能压根就没把自己当回事。
花姑喃喃道:“少爷别太伤心了,大夫人还在昏迷不醒,这家里的大小事还得你拿主意呀,柳伯问是不是派人去迎一下老爷的灵柩,说是已经到澶州了。”
戴雄一脸惨白,搭着花姑的手,吃力的站了起来,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前些天京城突然戒严,六部九卿都入了宫,说是前线出了事,难不成那时候宫里就知道爹在前线阵亡的事了?可为什么一直到今天才来报丧,军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戴雄撇开花姑的手就往前院冲,柳伯正在前院和一众家丁忙着布置灵堂,整座戴府一自白色凄凉。
“少爷,你去哪?”柳伯杵着拐杖喊着。
戴雄已经冲出了门,直奔天波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