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崇德殿里,刘宏满脸得意的看着一众跪拜祝贺的朝臣,可想而知他此刻的心情是多么的好了。
斩杀鲜卑人两万余,胡酋檀石槐授首,这一切都是在刘宏执政未久发生的,让一直以来喜欢和威宗孝桓皇帝这位明君攀比的刘宏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要知道鲜卑可是桓帝都没解决好的头疼边患,现在统一鲜卑的檀石槐在自己执政后被汉军败杀,这对他而言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赵威豪、伏流川其功甚大,赏封列候,取地图来。”心里一高兴,刘宏兴奋的喊道,接着就要让中常侍袁赦取来徐州地图。袁赦听后,心里一紧,脸色颇为不自然,拖延着功夫便向身后宦官以及朝堂中的太仆袁逢直打脸色,伏泉是其大敌,怎能让他如此轻易封侯,再得陛下宠幸?
“陛下,不可。”议郎赵角出列口气慌张道,其乃宦官赵忠族人。
突然被人阻止,刘宏脸色阴沉问道:“有何不可?”
赵角一愣,其实被赵忠使了眼色赶紧谏言的,一时哪有对策,不过此时哪容他想,赶紧道:“熹平三年,鲜卑入北地,太守夏育率屠各追击,破之,亦只迁为护乌桓校尉,今辽西之战何其同也,若封二人列侯,未免不公……”
“卿为何不提胡酋檀石槐授首?自先帝以来,檀石槐一统鲜卑后寇边无数,为朝大患,常使先帝烦忧,今日二人率众斩杀胡酋,岂能与夏育类同?”刘宏手指此时回到宦官手中的战报怒道。
赵苞所写那份战报里将大战经过说的清清楚楚,柳城令伏泉困守孤城,两败鲜卑三万围困,斩杀近万,以及赵苞本人率郡兵两万大破鲜卑两万骑,授首胡酋檀石槐几乎全歼来犯胡人,这功绩确实是夏育比不了了,最起码他没有取来檀石槐的首级。
殿内的赵角顿时慌了,只见他呐呐不语,不知何言,幸好这时太仆袁逢出列道:“启禀陛下,臣亦以为此事不可。”
刘宏怒气更重道:“卿又有何言?”
“昔日显宗孝明皇帝时,耿建威以数百人之众,困守西域孤城,誓死不降,凿山打井,煮食弓弩,先后杀伤胡人数以千计,抵挡匈奴两万大军达一年之久,忠勇俱全,未使大汉蒙羞,恭之节义,古今未有,节过苏武,后肃宗孝章皇帝即位,亦未因其功封侯,今观赵、伏二人之功,可有耿建威高乎?”袁逢振声道。
显宗孝明皇帝便是汉明帝刘庄,肃宗孝章皇帝则是汉章帝刘炟,耿建威即建威大将军耿恭,字伯宗,扶风茂陵人,被赞为节义超过苏武,是明章二帝时的名将。其伯父乃是东汉开国名将,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的好畤侯耿弇。
刘宏微微皱起眉头,袁逢说得对,若是与耿恭的功劳比起,赵苞、伏泉即使有胡酋比起赖,确实显得不足。毕竟东汉以来重视孝义气节,耿恭军功亦大,又有如此气节都未封侯,他若封赵苞、伏泉二人为侯倒也说不过去。
“既如此,此事罢了。然大破鲜卑之功不得不赏,杨师,赵威豪任辽西几载?政绩如何?”刘宏问道。
司徒杨赐回曰:“今过一载,政绩可,抗厉威严,名振边俗。”
“赵威豪任辽西前,所为何官?政绩如何?”
“为广陵令,视事三年,政教清明。”
刘宏点头,一脸笑容,随即看向身边赵忠道:“赵常侍,未想汝家竟有此等名将,真乃幸甚。”
赵忠一脸不自然的笑道:“奴婢谢陛下厚赞。”其心里却是十分不痛快,除了皇帝,外界谁不知道自己这位族弟深以自己为耻辱,不与自己往来,可是此时刘宏夸奖,他必须回应,换了谁,心里都不会痛快。
然后刘宏又向百官道:“陟辽西太守苞为五官中郎将,迁柳城令泉为羽林中郎将,即日携胡酋首级入京。”
“陛下,不可。”太仆袁逢连忙出列道。
“卿又有何事?”刘宏脸色不善,一连几番被朝臣打扰,再好的心情也没了。
袁逢道:“柳城令年少,又刚上任不久,此番升官,怕于理不公。”伏泉早就将袁氏得罪狠了,羽林中郎将秩比两千石,职位又非同小可,袁逢怎么可能让伏泉升任,若是如此,这以后袁氏还如何报复?
谁知话音刚落,便听刘宏喊道:“朕之家事,卿欲管乎?再有妄议者,其罪当诛!”
……
望着鸦雀无声的大臣们,刘宏冷冷一哼,甩袖离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久久无言。
袁逢心里却是叫苦,自己光顾着阻止刘宏了,却忘了伏泉的外戚身份,他是皇帝家人,就算他无功,升任军中要职也无可非议,更何况现在有辽西大捷,而他有自幼受陛下青睐,此事定然无法避免,自己阻止不是自讨苦吃还是如何?
此时回宫的刘宏,面色异常不好,他好不容易可以和桓帝比较,就被朝臣百般阻拦,能有好心情才怪。自登基以来,皇帝刘宏心里一直有个结,便是先帝孝桓皇帝刘志,因为桓帝死后无子,加上窦氏一族需要个傀儡,机缘巧合,这才轮到当初他这个无势力的落魄宗室得了帝位。
别看刘宏嘴中一直嘲笑桓帝“不能做家居”,作为皇帝竟然没钱,连宫中都不敢大兴土木,但心里却是一直将桓帝作为心中追赶的目标。毕竟,只有当你记住一个人时,才会时刻将他放在嘴上,不然早忘了十万八千里。
观汉桓帝刘志一生,只能以有道之明君来评价,史书将其与灵帝一起并列为昏君真是厚颜无耻,更可笑的是后世竟然也有所谓史学家认同此观点,真是不知所谓。诚然,灵帝后期是做了许多失信无道之事,但也并非无能昏君之辈,而将桓帝列为昏君,除了贻笑大方,也并未其他。
刘志是宗室远亲,被封为蠡吾侯。十五岁时,好运突然砸到刘志头上,梁太后决定将妹妹梁女莹嫁给他,而刘志赶到洛阳,还没当上新郎官,又得到一个五雷轰顶的喜讯——他要当皇帝了。
当初汉顺帝死了,年仅两岁的汉冲帝刘炳被抱上皇位,不到一年又驾崩了。把持朝政的梁太后和她哥哥、大将军梁冀,从皇族中挑出个八岁的小孩刘缵为帝,是为汉质帝。
年幼的汉质帝却对粱冀有着深刻的认识。在朝堂上当着大臣冲粱冀说出那句千古名吾“此跋扈将军也”,梁冀大恐,派人下毒害死了汉质帝。于是,地位不高、又有姻亲关系的刘志意外得到了皇帝宝座。
刘志继位后,梁冀对寓内事务“纤微必知”,他当皇帝的头几年,完全被梁冀架空了。而刘志深知粱氏外戚势力极大,不能硬抗,唯有隐忍,于是大大封赏了梁氏的“拥立”之功,仅梁氏一门的封户就达到全国人口的百分之一。
事实证明,汉桓帝是个思维柔软的人,知道凡事不能认死理,什么都有个策略问题。他从没有怨言,对粱冀封赏不断,常去梁家探望。他知道,随着时间推移,皇帝的势力总会越来越大。
后来时机成熟,梁冀听说桓帝如厕时间过长,指使亲信进宫刺探消息,被具瑗以图谋不轨的罪名逮捕。刘志悍然发动政变登上皇宫前殿,下达诏令:梁冀意欲谋反……快速扫除了梁氏外戚,而这期间他又做了一件空前绝后的举动——与宦官歃血为盟,结成生死与共的战友。
这之后才有后来为史家诟病的宦官一日封“五侯”,便是封单超、徐璜、具瑗、左悺、唐衡这五名宦官为万户侯,后来又加封侯览、赵忠等八名宦官为乡侯的。而这次封赏也是历史上对宦官封赏最丰厚的一次,特别是单超,被封两万户属民,又加封车骑将军。因此,后世的人们就说,汉桓帝宠信宦官。
刘志亲政以后,朝政军事方面,国势蒸蒸日上,可谓是百姓风调雨顺,经济快速发展,暴动几乎消失。而且对外连战连胜,在籍人口猛增至五千六百多万,加上隐匿人口和少数民族,大体应该在六千万人以上,为西汉之最,和后世盛唐不相上下,达到古代中国土地承载量的上限,便是一百多年后晋武帝的“太康盛世”,人口才不过也一千六百万人。
而在观刘志御下以及生活方面,除了好色这历朝多数明君都有的毛病,其他方面可谓是完美。他为了筹集军费,愣是出尽内帑钱财,以至于没钱修宫殿,官吏会请求老百姓嘴下留情,士人可以随便批评皇帝,宦官会为国家征战捐款,将士们会吃死马肉、饮雪水,转战两千里奋勇杀敌,而且田赋保持着三十税一的低水平。受灾时,刘志一再下诏,没有灾情的郡县,要为饥民们贮备粮食,天下人都是一家,百姓过上好日子,就是国家之宝,另外劝诫百姓不要酿酒,注意节约粮食。
这样的皇帝,能是那个史书里的昏君吗?恐怕很多明君也做不到,所以刘宏继位后一直喜欢与桓帝做比较,比较哪个皇帝不爱好名声?后来出名的杨奇应对里,不也是他问杨奇自己和桓帝比较如何?
————————————————————————————————————————
会关宠已殁,蒙等闻之,便欲引兵还。先是,恭遣军吏范羌至敦煌迎兵士寒服,羌因随王蒙军俱出塞。羌固请迎恭,诸将不敢前,乃分兵二千人与羌,从山北迎恭,遇大雪丈余,军仅能至。城中夜闻兵马声,以为虏来,大惊。羌乃遥呼曰:“我范羌也。汉遣军迎校尉耳。”城中皆称万岁。开门,共相持涕泣。明日,遂相随俱归。虏兵追之,且战且行。吏士素饥困,发疏勒时有二十六人,随路死没,三月至玉门,唯余十三人。衣屦穿决,形容枯槁。中郎将郑众为恭已下洗沭易衣冠。上疏曰:“耿恭以单兵固守孤城,当匈奴之冲,对数万之众,连月逾年,心力困尽。凿山为井,煮弩为粮,出于万死无一生之望。前后杀伤丑虏数千百计,卒全忠勇,不为大汉耻。恭之节义,古今未有。宜蒙显爵,以厉将帅。”及恭至洛阳,鲍昱奏恭节过苏武,宜蒙爵赏。于是拜为骑都尉,以恭司马石修为洛阳市丞,张封为雍营司马,军吏范羌为共丞,余九人皆补羽林。恭母先卒,及还,追行丧制,有诏使五官中郎将赍牛、酒释服。节选自《后汉书·卷十九·耿弇列传第九》
赵苞字威豪,甘陵东武城人。从兄忠,为中常侍,苞深耻其门族有宦官名埶,不与忠交通。初仕州郡,举孝廉,再迁广陵令。视事三年,政教清明,郡表其状,迁辽西太守。抗厉威严,名振边俗。节选自《后汉书·独行列传·赵苞传》
冲帝又崩,冀立质帝。帝少而聪慧,知冀骄横,尝朝群臣,目冀曰:“此跋扈将军也。“冀闻,深恶之,遂令左右进鸩加煮饼,帝即日崩。复立桓帝,而枉害李固及前太尉杜乔,海内嗟惧,语在《李固传》。节选自《后汉书·粱冀传》
九月丁卯朔,日有食之。诏曰:“朝政失中,云汉作旱,川灵涌水,蝗螽孳蔓,残我百谷,太阳亏光,饥馑荐臻。其不被害郡县,当为饥馁者储。天下一家,趣不糜烂,则为国宝。其禁郡国不得卖酒,祠祀裁足。”节选自《后汉书·孝桓帝纪》
牧孙奇,灵帝时为侍中,帝尝从容问奇曰:“朕何如桓帝?”对曰:“陛下之于桓帝,亦犹虞舜比德唐尧。”帝不悦曰:“卿强项,真杨震子孙,死后必复致大鸟矣。”出为汝南太守。帝崩后,复入为侍中卫尉,从献帝西迁,有功勤。及李傕胁帝归其营,奇与黄门侍郎钟繇诱傕部曲将宋晔﹑杨昂令反傕,傕由此孤弱,帝乃得东。后徙都许,追封奇子亮为阳成亭侯。节选自《后汉书·杨震列传》
初,帝为侯时常苦贫,及即位,每叹桓帝不能作家居,曾无私钱,故卖官聚钱以为私藏。帝尝问侍中杨奇曰:“朕何如桓帝?”对曰:“陛下之于桓帝,亦犹虞舜比德唐尧。”帝不悦曰:“卿强项,真杨震子孙,死后必复致大鸟矣。”奇,震之曾孙也。节选自《资治通鉴·卷五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