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大雨终将停歇,弹汗山的汉军亦将踏上征途,当汉军派出的斥候报告,东北方数百里外发现大股鲜卑兵马,观其旗号,疑为鲜卑伪主和连、魁头以及步度根的联军。
这一消息令得伏泉大为震惊,连忙召集麾下诸将议事,几番商讨,当即决定除部分失去战力的兵卒看押缴获之战利品南返幽州以外,尽迁汉军诸部东行至白山周围驻扎。
命令一下,原本因大雨而导致整个兵营士气被磨灭,显得死气沉沉的汉军,在各部将帅的命令督促下,再一次行动起来,对于这帮在草原上早就解放天性,将体内的兽性激发出来的汉军来说,上官的命令让得他们再一次感受到了血腥的召唤。
半日功夫,便见汉军分两部进军,一部由伏泉率领,大部汉军东行,一部则由汉军一名受伤军侯率领,带领本部数番大战之后只剩两百余兵的军队,护送汉军近两千伤残之兵北返回。
这些伤兵自然不全都是作战伤残的,作战伤残的也只有大半人马而已,小半人马却是因为半月有余的大雨,多数兵卒不服水土,导致腹泻、呕吐等急症,程度重到已经失去战斗力的地步。
伏泉见此,本来是命人将这些汉军隔离,他担忧这会引起小型传染病,不可不防,再命他信任的随行军医于忠,带人诊治,不会显然效果不太好。毕竟,一来在这塞外之地,难有于忠需要的药材,二来就是这连绵大雨,根本不利于病患康复,就说伏泉要求各部生火烧热水,都因为没有合适的干草柴火而作罢,甚至伏泉自己也因为沾了雨水的生水喝了几口,导致肠胃不适而拉肚,这样如何能让那些非战斗因素而不能战斗的兵卒治好?
所以,为了下一步的作战,伏泉只能和当初离开受降城一样,将军队中多余的包袱舍弃。毕竟无论是受降城,还是弹汗山,离大汉并州都不远,而且随着汉军对沿路诸个鲜卑部落的暴行传开,如今汉朝边境以北数百里外,除了鲜卑东部还有数个大部落防御边境以外,其余势力不是北逃就是暂时入住其他大部落里,准备联合防御汉军,实在是伏泉所做对于鲜卑人来说太过残忍,因此,即使只有数百汉军兵卒防护,这支缴获了鲜卑王庭所有财富的汉军,依旧十分安全。
只见,弹汗山以北,一队数百人的汉军兵卒,驱赶着数千近万的鲜卑妇女,拉着一车又一车的财货和汉军兵卒离去,那些鲜卑妇女除了少数女子以外,其他个个衣衫不整,很多人衣服都坏了不少,可见在被汉军关押在军营之中,受了多少非人的待遇。不过早已习惯这些的她们,只能忍受着那些相比较草原人,对她们还十分友好的汉军的命令,拖着那些战利品离开去汉境。
三日后,在受降城以西数百里外,一支约有近五万人汉胡联军,缓缓的往动行进。这支汉军虽然人人披甲,但是军阵却是不整,行军途中还有不少军官在呼喝大骂着自己的兵卒,显然不像一支身经百战的军队该有的样子。
汉军队伍中央,一杆苍劲大旗迎风猎猎招展,上绣威风凛凛地一个“汉”字大旗下,旁边还有一杆小旗,上绣一个“张”字。大汉凉州刺史张奂一身戎装乘于马上,他老迈的身躯虽然多年未上战场,不过那骑马射箭,挥舞兵器的本领,却是一直没忘,其眼冒精光令人不敢直视,此刻若不看其样貌,显然谁都不敢相信这是一位七十余岁的老将。
既然张奂在汉军中央,那么自然这支汉军就是张奂所率的凉州汉军了,在其身后一种将帅骑马如影随形,他们除了近三万人的凉州新募之兵外,和张奂从凉州各郡抽调的五千精锐骑兵,以及张奂自己又下令征召的凉州诸部胡为仆从的军队,匆匆加起来足有近五万人,
不过虽然凉州产马,然而一时之间,凉州刺史部也凑不起五万马匹,就是将所有羌胡部马匹,全部征召,显然也不够。因此这支汉军,除了原本自卑马匹的新募兵卒和凉州精锐,以及那些凉州胡人外,其余徒步前来参军的汉人和归化胡人的兵卒,只能紧急组成步兵方阵,所以大大的拖累了汉军的行进速度。
此时,汉军这只步骑混合部队以最快的速度,去弹汗山鲜卑王庭附近,寻找和支援伏泉所率领的那一部汉军偏师。
“张公,弹汗山离此地尚远,吾军步卒甚多,军势缓慢,依末将之见,不若先遣一支精骑急行东往,若伏巴郡部有难,则可急援之。”张奂身边,有一中年汉子看着东方建议道,这中年汉子不是别人,正是当日率兵前来参军的马腾。
“寿成所言确是有理,吾欲令寿成率本部及羌胡铁骑两千,急行弹汗山,寻伏巴郡救援,不知寿成可敢乎?”张奂捋了捋自己的白须,看着马腾,眼中带着数不清的莫名意味道,早就猜出马腾心中野心的张奂,自然不会不给对方机会去表现,特别是马腾的身份十分合适自己的选择。
“末将?”马腾脸上一惊,望着面前的张奂,不敢确定的反问道。他自己可不相信,就是随意的提问想在张奂面前表现自己,就能让张奂直接让自己率偏师出征,这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正是!寿成可敢乎?”
“有何不敢!请张公下令,末将必援之。”听到张奂肯定话语,马腾大声一喝道,他来投军就是奔的军功来得,既然张奂这么给自己机会,他还有什么理由去退缩呢?毕竟,富贵险中求,率偏师离去,固然十分危险,但是相对应的,也能遇到更多立战功的机会,由不得他答应。
“善!寿成听令!”
“末将在!”
“速率本部精骑,选羌胡铁骑两千统之,合兵东行弹汗山鲜卑王庭,往援伏巴郡部。”
“诺!”
随着张奂命令,马腾行礼大声回应后,只见一支为三千人的汉胡混合铁骑,在主将马腾挑选了两千名不错的羌人骑兵后,携带半月干粮,轻装简行,一起出了汉军的阵列,直奔东方而去,这支汉军偏师,将作为张奂麾下的先锋部队前往弹汗山。
自从马腾率手下五百余骑前来投效,张奂便被报信,有马腾这么一批人前来应征,守门兵卒不敢擅专,请求他的指令应对。
因为自张奂用自己的声名,号召凉州诸健儿从军以来,根本就没有人有这么大的魄力,带五百多人来投军,而且还是自备武器,一人一马。当时就被营门之外的汉军将官,前往张奂军帐报信,不知该不该放行入内,毕竟马腾这五百余骑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若是对方是有心前来,扮作应募之兵,其实鲜卑细作,暗地里是入营冲杀的话,那么一旦营门打开,营中的那些数万汉军前来应募的新兵,就会因操练不充分,以及各部没有有效的指挥长官崩溃,这个责任可不是守门的汉军官兵敢承担的。
接到消息之时,张奂也是十分诧异,不知道这是凉州那一方豪强来应募的,毕竟就是凉州各地带兵应征的豪族是不少,但多数都是一两百人足矣,张奂见到之后,也都会因为对方家世缘故,给不符合他们所带兵马要求的军侯、假司马一职。
世家豪族和普通平民百姓的待遇不同,就此显现,即使张让作为大汉名将,也没有改变区别,普通人呼百人只能屯长之职业,呼五百人就给军侯一职,而是世族豪强之人,远远会给的更多,那些带一、两百人的豪族弟子吗,都被张奂按其能力给了军侯、假司马一职。
当然,张奂自然也对那五百人存疑,所以在选了数百精锐后,便出门观望,最终也就看到了那五百余汉胡杂骑中,为首的中年汉子马腾。在得知对方实乃真心应募之人,并且身份无误,张奂在诧异明显是汉羌混血儿的马腾,是右扶风茂陵马氏旁支之余,又看到马腾麾下兵马衣甲马匹齐全后,还是十分偏心的给了对方假司马一职,并且留于身边听用。
望着马腾所部渐渐消失自己眼眸之处,张奂捋了白须露出深深笑容,他之所以选择马腾为偏师主将,自然也是有自己原因的,实在是因为没有比马腾更适合做偏师主将的人选了。
虽然张奂他作为大汉朝廷中,和段颎一样,仅存的经年老将,然而他在乡禁锢十余年,原本的旧部基本不在了,张奂很难找到合适的人。毕竟那些旧部多数不是外放他地,就是战死沙场,其余人等随在职凉州,可是才能实在有限,张奂便未召之,因此,此时张奂手上能用的人实在太少了。
现在,张奂所率军中,汉军因无马,半数皆为步卒,显然不适合救援伏泉所部,而其他汉骑,特别是张奂从凉州诸郡抽调来的五千精锐骑兵,是张奂此次出塞的依仗,甚至是他以防大军因为训练不足而崩溃,所留有的底牌,自然不可能轻易抽调,所以,这抽调救援的兵马,自然就落到那些新募的汉军骑兵和召集来的胡骑了。
不过,汉军好说,只是他们未加太多训练,虽然凉州汉人都是自小便学骑术,但是与胡人相比终究缺粮火候,特别是他们可能遇到的是那些可以说是长在马背上的草原鲜卑人,自然这支紧急出援的汉军,应当以胡人为主,而这其中,凉州诸胡中,羌人刚刚被大汉平乱不足十年,百年大战留下的精锐气息犹存,自然便是张奂对抗鲜卑所选胡兵的首选。
只是很明显,要统率这么多羌胡,而且是在汉军偏师中是羌人多,汉人少的情况,选人的问题一直在困扰张奂。好在,随着马腾的到来,困扰张奂的人选难题将迎刃而解,毕竟偏师羌胡多,汉人少,用谁统率偏师,都颇为令张奂头疼。用羌人统率偏师,张奂自己都不放心,谁知道自己会不会看走眼,使得羌人军队避战,或者畏惧为汉朝卖命,直接舍弃汉军逃回凉州,而用汉人则会令羌人不服,因此,使用马腾这个汉羌混血儿无疑是最佳选择。
而且,在接纳马腾以后,张奂在初闻这个汉羌混血自称伏波将军马援后人,为右扶风茂陵马氏旁支时也是颇为诧异。后来得知马腾少年凄惨,直到成年之后,自己走南闯北,才拼下偌大家业和名声时,便记在心里,今日派偏师出塞,像马腾这样经常往来于异域,又为汉羌混血儿的将领,自然成为他心中的第一人选。
其实,今日就是马腾不提此事,一直没有得到伏泉所部消息的张奂,也准备令马腾率兵救援。张奂前几日出塞之前不提此事,也是寄希望于能得到伏泉派出的信使消息,毕竟要派偏师救援,危险性很大,谁也不能会不会还没有和伏泉会师,偏师就出岔子。
不过,如今已过数日,依旧没有信使回信,也就由不得张奂不注意了。正好马腾也是破晓军事之人,今日提出派偏师一事,张奂也就顺水推舟令他出兵,当然张奂自己早已确定马腾会应命。
毕竟对于马腾这个渴望立得功名,光宗耀祖的混血儿来说,这统率偏师,虽然极度危险,但这背后的收益也是极大,由不得他心中的野心滋生应命。而且,这偏师总归也是三千人的骑兵,可是一支不小的军事力量,比他当年走南闯北,冒险积累财富不知好了多少,一向行险的他自然对这小小的救援行动,一点儿也不惧怕。
远方,三千骑极速奔跑之下,烟尘滚滚,马腾策马于大军阵前,此刻心中一片激动,手中握着的缰绳也是更加紧了。
耳边马蹄阵阵,马腾知道,这一次将是他极其有可能立大功的机会,一定要珍惜,他一定要夺取一个功名,从而光宗耀祖,衣锦还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