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和连击汉寨两日后,汉军营寨前,原本被汉军刻意挖掘的沟壑,已然被数千近万具尸体填平填平,唯有少数空隙地方,还有一些铁蒺藜依旧没有被扫灭,不过这已经不影响鲜卑人用战马向汉军营寨冲刺了。
本来以和连的意思,只是象征性的进攻汉营,一方面使得汉军将注意力放在营寨前的鲜卑大军,从而忽视营寨之后的鲜卑偏师;另一方面,自然是希望用攻击汉营这样的机会,合理的消耗支持魁头和步度根的鲜卑兵马了。
当然,至于魁头、步度根一派有什么怨言的话,和连却不会在意,毕竟他自己也是牺牲了一些杂牌部队去做炮灰,根本不给魁头、步度根二人有拒绝的机会,而且对面的汉军和鲜卑有着血海深仇,除非魁头、步度根等人想要失信于鲜卑联盟,否则只能打碎牙强忍着,这是**裸的明谋,他们无法拒绝。
现在,望着前方短瞬之间便可以冲刺到近前的汉寨,和连脸上露出一抹邪笑,这几日汉军的攻势越来越弱,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异样,随着战争的继续,他也越发验证了心中的猜想,今天就是他去验证猜想的时候了。
大战将起,和连翘首望了眼晴朗的长天,暗道今日老天爷也将助他,然后悠然举起强壮的右臂往前狠狠一挥,大声说道,“进攻!为鲜卑亲人报仇雪恨,先破汉营者封大人,捉贼首伏泉首级者,封大人,赐部众五万人。”
话音一落,和连身后,早就被他准备好的三万铁骑,立即发出疯狂的应喝之声,显然那丰厚的赏赐,令他们极为兴奋。
“和连大人万岁!鲜卑万岁!汉狗不可惧也……”
“和连大人万岁!鲜卑万岁!汉狗不可惧也……”
“和连大人万岁!鲜卑万岁!汉狗不可惧也……”
……
前方,万艾可拿出手掌狼牙棒,高举向天、再往前狠狠一引,疾声大喝道,“勇士们,杀……”
“杀……”
三万骑鲜卑战士轰然回应,纷纷策马向前,大地为之一阵晃动,霎时间仿若天地变了颜色。
和连一直将他们留在大军之后,前两日的冲锋也没有带上他们,这一直让这些和连麾下的鲜卑精锐们,十分不满。如今,这三万鲜卑精锐,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们要向对面,侵略他们家园,杀了他们同胞,抢夺他们财产,凌辱他们妇女的汉人,发出愤怒的反击,他们要让对面的汉人知道,汉狗永远是汉狗,大鲜卑终有一日,会南下征服汉人,将他们屠掠奴役,汉人的花花江山,一定是他们大鲜卑的财产!
“哈!”
万艾可大喝一声,双腿狠狠一挟马腹,胯下坐骑昂首悲嘶一声终于完成了最后的加速。开始以极速向前亡命狂奔。他虽然靠着和连赏识,以及父辈余荫有了今日的地位,可这也有他自己的实力的缘故,在部落里,他也是少以勇力著称,否则也不会顺利继承部落首领,今日面对汉军,有着家仇之恨,伏泉杀其弟夺其妻,他自然要全力以赴,将对面的汉军全部屠戮,抓到对面汉军的主帅伏泉,杀之,必要用其透露做酒杯,才可泄自己心头之恨。
在万艾可身后,三万名鲜卑骑兵大呼小叫、争先恐后地跟进,他们多数都是和连麾下的精锐之士,少数是魁头、步度根咬牙切齿送来的精锐。在奔跑中,鲜卑兵马本应排列成一条直线的阵形变得一片散乱,只是,虽然散乱,却不密集,他们的距离,足以保证汉军箭矢射来之后,不会造成骑兵连续的伤害。
鲜卑兵马到达汉军箭矢射程之内,如同预料中的情况一样,汉军的箭矢铺天盖地而来,只是明显已经不如前两日密集,可以说一日比一日稀疏,似乎,汉军的箭矢已经不足使用了。
见此情况,万艾可大声喊道:“加速,射箭还击,冲破汉寨!”随即,他自己当先低头策马加速,身上穿着以前鲜卑人缴获来的汉军铁甲,不断阻挡着汉军的箭矢,马匹上的铁甲也令汉军赏不了马儿分毫。
不止是万艾可,就是鲜卑大部分兵卒,也都如此无事,归根到底汉军的箭矢对于这三万鲜卑铁骑而言,实在是太少了,另外就是这些鲜卑精锐,身上的皮甲,明显比前两日的鲜卑兵卒精良多了,有数千人甚至披着汉军的铁甲,自然不怕损伤。
终于,到了骑射的有效射程内后,万艾可大吼一声,微微弯腰,强壮的身体正随着战马地奔跑在有节奏地起伏,二石挽力的铁胎弓已经握于手中,两枝拇指粗的狼牙箭已经绰于弦上,冰冷的箭簇已经指向前方汉寨,那里密密麻麻的汉军,只要箭矢带着杀伤的破坏力进去,就一定可以有所收获。
“喝!”万艾可吐气开声,铁胎弓霎时张满,“咻”的一声便飞驰前去,与此同时,在其身后,同样有无数“咻!咻!咻……”的声音传来,随后便见前方汉寨,鲜卑人第一次有效的杀伤了汉军,顿时有不少汉军中箭倒地。
鲜卑人都是人人善骑射的战士,在弓箭有效的射程内,原本冲刺的三万骑骑兵,一下子便还击了两万余支弓箭,有半数以上都直接落入汉军营中,纵然营中汉军有甲胄护卫,也被那密密麻麻的箭矢带来了数千人的伤亡。
“可恶!”汉军营寨内,伏泉溅此情景,脸上露出一抹愠怒道:“若非箭矢已无,岂容鲜卑宵小如此作为?定令尔难发一箭!”说完,伏泉又道:“传令,各部,依计行事,以投杆攻敌!”
“诺!”
肃立在伏泉身后的亲兵,立刻举起其手中的旗子,用力挥舞,向着汉军各部传达命令,始终关注着伏泉旗号的各部将领,毫不犹豫的向着自己麾下的额兵卒下达命令道:“将军有令,取投杆攻敌!”
上官命令传达,营寨内,各部汉军兵卒,除了弓弩兵外,纷纷放下手中兵器,就近找到他们身边的粗布包裹,将粗布打开,取出里面的投杆。那粗布包裹却是汉军安排深秋以后,天气潮湿,将里面的投杆润湿,从而腐坏而准备的。
所谓的投杆,其实类似于后世的投枪,是伏泉在命令大军建造营寨时,同时命兵卒制作的。其原理十分简单,就是将粗木打磨成尖细的长杆后,将一头削尖而已,为了就是防止汉军箭矢用尽时,不会因为没有远程武器,而让鲜卑兵予取予求。
“发杆!”
各部将帅纷纷仰天凄厉地长嚎起来,同时手中的砍刀向前狠狠一引,得令投杆兵们长吸一口气,先往后退下一步,然后向前迅速奔跑同时张开手臂,将手中的投杆往后高高扬起,当奔跑的速度达到极限时,只披挂着软甲的身躯就像一张弓向前猛地弹出,同时极力后扬的手臂往前全力掼出。
“吼!”
“咻!”
“吼!”
“咻!”
……
只听得汉军兵士在一段不小的距离助跑之后,纷纷扔出手中投杆后,他们自己的吼声和投杆破空的声音传来,随后,这些冲刺的鲜卑人,顿时就被自己面前的惊人一幕给震惊了。
天空之中,霎时间多了无数长长的箭矢,它们比之汉军原本的箭矢,不知长了多少,在阳光的刺眼下,显得十分恐怖。
无数的投杆掠空而起,然后因为力度和角度的不同,在空中迅速交织成绵绵密密的一片,然后向着奔腾向前的虎豹骑恶狠狠地攒落下来,那一片冷森森的枪刃,在残阳的照耀着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冷焰。
“铮!铮!铮……”
万艾可奋力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勉力格飞了三枝迎面射至的投杆,却终于没能挡住第四枝、第五枝和第六枝锋利的投杆,万艾可是这次鲜卑人突击的统领,又策马奔腾在骑阵的最前面,自然也成了汉军将士首先射击的头号目标。
“噗!嗡……”
第四枝投杆狠狠的撞击在万艾可的左胸,然后被铁甲阻隔,没有铁枪头的穿透,最终带起一阵铁甲的轰鸣声后,颓然落地。不过,很快紧随其后的两跟投杆,却是十分精准的往万艾可的大腿,和其胯下的马匹头骨狠狠射去。
“啊!”
“吁!”
……
马匹和人的哀嚎悲嘶声一起传来,还未等万艾可从疼痛中传来,胯下的战马仿佛失去了控制一般,“嘭”的一声倒地。抬眼望去,却是他的马匹早就被汉军投杆,因为马匹奔跑和投杆本身力量的惯性,在尖锐的木杆尖头的穿刺下,威力巨大的投杆,一下子就把马头脆弱的皮骨给射穿了。
幸好,万艾可落马之后,其身后左右的两个亲兵连忙运用他们出色的马术,用双腿控制行进的战马,然后双手抓住万艾可,将其稳稳放到一匹亲兵的马上,造成两人共乘一马的趋势。他们都是精心挑选出来,保护鲜卑贵族首领的勇士,是草原人百里挑一的精锐骑兵,这点动作做起来还算简单,如果没有他们,恐怕,在后面的骑兵猛烈冲击下,万艾可落地之后,最终的结果也只能是被践踏而死。
倏忽之间,不止是万艾可一人,在前方冲刺的其他鲜卑骑兵,也同样遭遇到了问题,天空之上,密集的投杆虽然对于人的伤亡不大,可是对于鲜卑军中并非全身覆甲的战马而言,明显是一场灾难,稍有不慎,便令奔跑的战马受伤或者毙命,而马上的士兵也因为战马的缘故落地哀嚎。
一时之间,战马的悲嘶声与士兵的惨嚎交织成一片,数千上万的鲜卑骑兵与他们的统领万艾可一样,惨遭落马之灾!有幸运的就和万艾可一样,落马后靠着各种运气留住了性命,而大多数骑兵,却是没有遭到汉军投杆的攻击,却最终死在己方马匹的践踏之中了。
哎!若是能有铁枪头该有多好,必定能给鲜卑人更大的打击……
汉军营寨后,望着寨前的这一幕,伏泉心中哀叹道,其实刚才的攻击,虽然让鲜卑人攻势受阻,然而真正给鲜卑人所造成的伤害却不高。至于原因,很简单,当然便是这些木制的投杆,没有铁枪头的加持,所具备的破甲能力不高。
刚才汉军的攻击,虽然打落了不少鲜卑兵马,但是多数都是他们运气不少,正好被木杆投掷到没有皮甲防护的部位。不然的话,就是投杆没有射穿他们,他们因为投杆和冲刺的战马所形成惯性冲刺立,掉入马下的缘故,真正靠着投杆射穿鲜卑兵卒皮甲的,却是没有几个,而且多数都是拥有巨力的家伙。
伏泉当然知道,这东西加上铁枪头,在后世是真正对付骑兵的利器。当来去无踪冲锋的骑兵遇到,在人助跑之后,所投掷的投枪,因为投枪的投掷力齐大,最终靠着惯性的力量,和那可怕可怕的破甲力,刺穿铠甲,杀伤敌人。
可惜,现在时间紧急,汉军根本没这条件,否则,如果有铁枪头,鲜卑人的恶梦早该来了……
战争,依旧在继续,汉军营寨内,冷漠的投杆兵们,在军队将领的指挥下,如同机器人般,打开身边堆积的粗布包裹,取出长杆,举杆、冲刺。然后投掷,又是一轮投杆掠空而起,如此三番,最终停止。
停止的原因十分简单,因为对面的鲜卑骑兵,在又付出数千人的伤亡后,已经纷纷冲到了汉军营寨近前,他们对于汉军那坚固的营寨门浑然不惧,双手将自己胯下战马的眼睛挡住,然后低头,视死如归的向着汉军的营寨冲去,根本不顾及此刻汉军营寨外围,在战争开始之后,就早已经摆好的用长矛堆积的拒马等物。
那些长矛,在汉军大盾兵的配合下,依靠着汉军营寨的特殊防御,组成了比在旷野之上,对付骑兵冲刺,威力更加强大的拒马,于那些冲刺的骑兵而言,简直就是恶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