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豫州刺史入城迎接完毕,众人随王允入城,酒宴款待,酒席上伏泉早早离去,一点都没给王允过多和自己客套的机会。
深知不能和这工于心计的家伙深交的伏泉,席上也是很少和王允交流,都是简单应对,和旁人对待王允的态度,简直成了两面对比,引得皇甫嵩、朱儁等人都是微微诧异,都以为王允这和袁氏、党人瓜葛颇深的家伙,与伏泉之间有什么旧怨仇恨。
夜晚,舞乐消逝,笙歌已完,皇甫嵩的临时官署里,在送走了一批批前来参加酒宴的宾客后,此刻官署后院里,只有皇甫嵩、朱儁和王允三人在密谈。
“皇甫中郎、朱中郎,日前允败黄巾蛾贼后,于太平道别部贼首渠帅处,获得密信数封。”说话时候,王允将怀中密信取出,皇甫嵩、朱儁看到那密信被王允用绢帛包裹,而且藏在怀中也很隐秘,显然这信十分重要,也意味着王允口中所言之信,定然关系重大,不由令人好奇不已。
随后,见皇甫嵩、朱儁二人疑惑神色,王允也不卖关子,将绢帛打开,交给二人道:“此乃阉宦张让宾客,与黄巾蛾贼密信,以吾观之,纵此信非张让与蛾贼联系,其亦应知此事也。”
这边皇甫嵩、朱儁二人骤闻此事,也是骇然无比,自从太平道起事以来,皇帝身侧宦官被发现与贼合谋者也是不少,但都是相对来说份量在宫中不足之辈,根本没有达到当时权倾朝野的“十常侍”的地位。他们从没想过,现在竟然连皇帝最信任的宦官张让,都和太平道有牵连,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前番,太平道起事前,被朝廷镇压捕杀的马云义,就曾与宫内中常侍封谞、徐奉等人合谋,欲以这些宦官为内应,配合太平道起事。
然而,虽说这些中常侍也是皇帝身边信任的人,消息传出来,也是令满朝哗然,天下震恐,他们没想到太平道在本来有谋逆之心而被朝廷赦免后,竟然发展这么快,隐藏这么深,现在直接就把皇帝身边的人都给拿下了。而一旦太平道谋逆之事,未被揭发,等到黄巾蛾贼准备充足之后,这些隐藏在皇帝身边的人,他们所爆发出的恐怖后果,实在不敢想象。
现在,比中常侍封谞、徐奉之辈,权利更加大,更受皇帝信任的“十常侍”之一张让,竟然也有和太平道黄巾蛾贼有勾结的嫌疑,这实在不让皇甫嵩、朱儁震惊。
毕竟,如中常侍封谞、徐奉之辈,他们如果能配合黄巾蛾贼的话,能帮助蛾贼的最多也就是泄露朝廷情报,在紧急的时候给黄巾蛾贼助力,最大的危险可能是他们会危及皇帝的性命。只是这点,相对来说也很难,终究大汉的禁军郎将,挑选的方式一再腐败堕落,但最起码也会保证宫中戒备森严,封谞、徐奉之辈要完成此事,也是非常困难的。
但是张让不同,贵为皇帝最信任的宦官,中常侍张让可是常被皇帝刘宏言曰“张常侍是吾父”,他手上所拥有的权利实在不在,如果张让真和黄巾蛾贼有勾连,这所带来的后果,可能直接导致现在刚刚将天下太平道镇压的汉军,顷刻间被黄巾蛾贼翻盘。
这之中,对于大汉,影响繁多,最重要有三点。其一,以皇帝刘宏对张让的信任度,一旦张让进言,将各地镇压太平道的汉军将领和各地州郡官吏替换,换上一些军事经验不丰富的无能之辈统领的话,那很明显,汉军很有可能在无能将领的指挥下,遭受重创。
其二,张让等人,作为刘宏所开设的西邸大管家,可是有掌控天下钱粮的权利。而汉军出兵,镇压太平道,最需要的就是钱粮后勤的供应,一旦张让有二心,在这些东西上有所使坏,那很明显,随着钱粮供应不足,汉军能不发生哗变,军队从此崩了那就好了,至于想要和黄巾蛾贼大战取胜,明显也非常困难。
其三,也是最重要一点,张让作为皇帝最信任几人,在宫中权利巨大,甚至无人敢对其不敬。假如他私藏兵刃,带着利器入宫,然后择机,袭杀皇帝,还真有可能在宫中大汉禁军反应过来前得手,那样的话,整个大汉,就会陷入群龙无首,进而影响政治军事,给太平道黄巾蛾贼更多的机会。
稍稍平复心情,皇甫嵩、朱儁二人相互验证书信真伪后,相视一眼,更是大骇,信当时真的,或者说即使是伪造的,但也已经伪造得和真得一模一样了,而又有并州王允这位名士一力作保,那张让和太平道勾结一事,可能就真做不得假了。
片刻之后,二人之中,随后由皇甫嵩出言问王允道:“此事不知王使君欲如何处置?”
王允语气重重回道:“党锢至今,朝中忠臣义士为阉宦害死者甚众,如今太平道生乱,党锢以解,当以此信告阉宦勾连叛逆,为不臣之事告之,以报诸公枉死之仇!”
“既如此,事祸大汉社稷,吾等当火速具名奏书,上告陛下,弹劾张让所涉谋逆之事。”
话语未落,却听王允道:“不可!”
对面两人齐问道:“为何?”
“此事应由伏流川告也!”王允捋了捋自己的短须,眯着双眼,一脸奸诈道,他双眼中的精光,似乎发出一种名为心计的光芒。
“伏流川?”皇甫嵩、朱儁二人听后,皆是一愣,不明白王允为什么要把这到手的功劳推给伏泉,甚至他这个明明深恨宦官的人,听到此事后,应该第一时间上报朝廷,现在却要拖延至今。
“正是!”
“使君为何……”
“无它,两虎相争尔!”王允不等朱儁的话说完,便直接出言打断,说完还瞥了一眼二人,若有深意的加了一句道:“此事大将军与袁虎贲皆知!”
“两虎相争?”皇甫嵩、朱儁二人口中皆是念叨了几句,随后都是反应过来其中意思,顿时大惊,因为按照王允的意思,这是朝中有人要布局让伏泉这宋氏、伏氏外戚的主要领导者,和宦官“十常侍”之首的张让火拼。
坦白来说,二人反应过来后,都觉得这计策对于外朝党人士人和大将军何进而言,实在是太妙了,同时又实在是太险恶歹毒了。
毕竟,对外朝党人士人而言,如果由缴获到这信的王允去上告朝廷,首先,明显对士人有所敌对,而深爱宦官中常侍张让的皇帝刘宏,就不一定能够在公平公正的立场上,对待这件事。甚至于,刘宏极有可能袒护张让,而张让没被他们因此扳倒,肯定会反戈一击报复,这就要让他们冒着巨大风险,去对付宦官,明显不是他们愿意见到的。
现在,假如有办法,让本来就和张让等人不对付的伏泉去状告张让,以皇帝对于伏泉的倚重,这件事情绝对是比他们去告,能公平公正得多了。而一旦伏泉告发张让,这就意味着内朝的外戚伏氏、宋氏和宦官集团的火拼,毕竟这两个政治集团的领导者的朝堂角逐,肯定不能让附庸于两者的其余官员善了。
最终,无论结果如何,两者即使不死,起码也得伤筋动骨,这对于党锢刚刚接触,急于占领朝堂,取得自己绝对话语权的外朝士人而言,极为重要。倘若,二者之一,有一人完蛋,那就更好了,因为无论是谁完蛋,对于他们都极为有利的。
当然,最好的结果自然是两者都完蛋,这样皇权在朝堂上就再无可以保护自己的大势力了,那大汉的局势又要恢复到他们坐镇中枢,掌控朝堂的时候了。至于皇权再次崛起,那也得等好久,不过,已经吃过亏的他们,再让外戚和宦官这两个内朝势力再次崛起,明显不可能,毕竟就是他们支持的何进,基本上他的势力已经从何进与他们合作开始,到了今天,基本都被他们架空了,如果事情到了那种的地步,朝堂的皇权势力根本很难再有复苏机会。
至于对于大将军何进,那当然更有利了,毕竟,削弱宋氏、伏氏,一直是他的愿望。如今有机会完成,自然不会吝啬于他的姻亲张让了,即使张让的儿子娶了他的妹妹,他也可以放弃。
如此看来,真如王允所言,这两虎相争之策,是目前来说最好的计策。不过,这计策是对于外朝党人士人和大将军何进而言的,而对于皇甫嵩和朱儁来说,显然实行不实行,是没有太多区别的。
然而,在听到王允说出何进和袁绍都知道后,就不由得不让他们考虑答应了。王允话中的“袁虎贲”,指的却是袁绍,其在党锢解除后,就被大将军何进征辟为大将军府掾吏,拜为侍御史、虎贲中郎将。
虽然皇甫嵩、朱儁二人和党人士人之间关系匪浅,但并不代表他们是党人,终究二人与党人士人之间,都有所不同,即使被接纳,也依旧被排斥于他们的圈子之外。
先说皇甫嵩,他和党人士人有所瓜葛,其一自然是他叔父“凉州三明”之一的皇甫规了,毕竟皇甫家和党人密切,便是从皇甫规开始,若非是皇甫规,即使皇甫嵩对于党人士人如何有好感,他也不会那么早就被他们接触。
其二,却是因为皇甫家只是凉州将门,而且崛起稍短,可以说暴发户式的寒门无异。在那些多为世族出身的党人士人眼里,还是有些异类,即使皇甫家有皇甫规的名望,也依旧免不了俗,终究关西与关东,将相之间,文武有别。
至于朱儁,其虽然是经学士人出身无疑,但是他却是正经的寒门士人,这一点,明显就注定他融合不进,党人那家族背景深厚,政治氛围浓郁的势力。寒门与世族之间,此时矛盾明显,纵然无数寒门士人最终投身世族,但在世族眼里,其出身依旧被人鄙夷。
虽说汉代文武不分,名士之间能文能武者繁多,但那也只是出身好的名士,出身不好者,自然要被针对对待了。否则,是个寒门出了天赋出色者,靠着经学或者武功上位,使得家族快速崛起,这让他们这些早就稳固的世族如何保住自己的家族地位?
想要保住,唯有打压,区别针对,从根本上保持住他们阶级固化的优势,让那些新崛起的寒门,只有投靠他们这些老牌家族这一条路选择才行。这才是最有效的让他们家族不衰落,并且保持住家族地位的最好办法,而这样,即使家族出现一两代的天赋人才的断档,但也不至于让他们家族一落千丈。
因此,在明白何进和袁绍,这两个皇甫嵩、朱儁二人,目前最需要依靠的人对此事点头后,考虑许久,二人终是作出决定。
二人齐齐赞道:“此等妙计,吾等甚服,愿听使君差遣!”
他们二人自然不是傻子,既然王允通知他们这件事,那就说明,这件事要处理,肯定需要他们做些什么。否则,如果不需要他们做,王允自己直接去做了,哪还能要告诉他们?
见面前二人如此识趣,王允微笑点头道:“此事易尔,望二位将军将此信交由伏流川,务必说服其人,上告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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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贼中得中常侍张让宾客书疏,与黄巾交通,允具发其奸,以状闻。灵帝责怒让,让叩头陈谢,竟不能罪之。而让怀协忿怨,以事中允。明年,遂传下狱。
后辟大将军何进掾,为侍御史、虎贲中郎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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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义数往来京师,以中常侍封谞、徐奉等为内应,约以三月五日内外俱起。摘选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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