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飞的心结来自于过去,尚且没有显露出来,而邵白羽的心结就在眼前,就是站在观云台正中间的那个男人,一个敢于孤身登上方栦主山向浩瀚正道举剑的少年,与他两人比起来,炎天倾更加特别,他是一个独一无二的疯子,前所未有,史无前例。一个人能够疯狂到他这般的地步,能够如此不将自身性命放在心上,云师叔觉得除了炎天倾再没有第二个了。人是血造的,人心肉长的,炎天倾不怕死,等于说抛弃自己的血和肉,这本身就是违背天理的事情。
也因为此,云师叔本不想让邵白羽掺和进与炎天倾的较量当中,起码今天不想,因为他害怕,害怕邵白羽会因为一场失败而否定过去的自己,堕入无尽的深渊。可自己的师兄,邵白羽的师父,蜀山的掌教李易之却坚持让邵白羽出战,理由很简单,炎天倾是立在邵白羽心中的魔障,现在有一个机会能够帮助他除去魔障,何乐而不为呢。自从钟离睿死后,掌教痛定思痛,总结过去,认定似魔障之类随时可能发作、相伴修道者终生的危机,发现苗头需要马上解决,否则任由它发展壮大,总有一天会爆发出来,要了修道者的命。
掌教从钟离睿身上汲取了很多的教训,比如需要更加地关心爱徒,不能任由其发展;比如需要及早清除心中的魔障以防发展壮大;比如收徒弟绝对不能只收一个,因为事事无绝对,万一心爱的徒弟有个闪失,蜀山偌大的基业将会后继无人。
钟离睿的出关为蜀山,为掌教的带来了很多的改变,他就像划过天空的启明星,予蜀山以光明的指引。掌教发现自己过去的想法真是太简单了,以为靠着自己和钟离睿的能力可以支撑起整座蜀山,直到三祖登山,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大错特错,若人心背离,六峰皆与自己相背,即便天下无敌又能如何,也必然落得个六峰反噬的下场。攘外必先安内,只有强大的实力才是让教派安定真正的保障。为此,掌教要笼络一切可以笼络的力量于麾下,给予他们心中最想要的东西,让所有人看到投靠自己能够带来的好处,只有这样,越来越多的力量才会为自己所用,蜀中千山才真的能够归心,只有独一无二的强大力量才能做到这一切。
“你说这是否就是天意呢,炎天倾。”邵白羽引颈看天,感觉刮过肌肤的冷风,即将爆发的大雨都是上天为两人打造的擂台,为了让他解开心中的结,“四年不见了,你的招数看起来和四年前没什么变化呢。”
“也有可能是,现在面对的对手,只配我使出四年前的实力。”炎天倾反手持剑,岿然不动。
“你还真是狂妄。”
“我有狂妄的资本。”
“你觉得咱俩的战斗结局如何。”
“我从不觉得自己会输,任何战斗都是一样的。”
“其实,我是很希望得到你的肯定的,因为四年前,是你将我的自信全部摧毁。”
“那你只有用实力说话了,让我获得更多的快乐。”
“对你而言,死才是极致的快乐吧。”
“你猜的?”
“我这么觉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炎天倾恶狠狠地狂笑,笑的前仰后合,笑的眼泪直流,然后阴狠狠地望过来,“你说的很对。”
“刷!”黑剑斫出,剑罡奔袭,炎天倾用和前五场战斗如出一辙的方式告诉邵白羽你与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后者原地跳起,放月牙形的黑暗剑罡从脚下掠过,接着鸿鹄剑出鞘,形成光明的通道往天上去了。
“白羽也要学宫月那般战斗?”云师叔疑惑。
“宫月的战法他学不来的。”掌教一字一顿地说,“也不屑于学。”
天空中行动不便,邵白羽往天上走,等于成为了炎天倾的标靶,黑暗剑罡一道又一道疯狂斫出,形成密集的网封锁了近乎所有的出路。没有出路,邵白羽自己开辟,手持神剑到达最高处时,金光泛滥如同黑云之下熊熊燃烧的太阳,刺的众人睁不开眼睛,接着便消失了,彻底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当中,也躲过了封锁所有退路的剑罡雨。
“咦,白羽哪去了?”众人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却发现强光散尽之时,邵白羽也已失去了踪影。
转目望向炎天倾,看他不断变化角度位置,眼珠乱转,“怎么回事?难道白羽和雷纵横一样也在高速移动?”众人有些不解,毕竟雷纵横的高速移动是有印记可寻的,白羽却连一点踪迹都没有。
“他在那里!”有人指向天边,在那里邵白羽的背后生出金羽的双翅,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横向移动,速度快的丝毫不落于施展雷行之术的雷纵横。记得刚上山的时候,纳兰若雪在和莫君如的比斗中曾经施展过一次同样的技能,具体操作方式是单独召唤出仙剑中神鸟的翅膀,加持在自己身上,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利用翅膀的拍打,自由飞行,而且能获得超乎寻常的移动速度。
仙人的飞行分为御剑和御气两种方式,御剑就是普通仙人的御剑飞行,御气则是刚刚冷宫月发大招的时候所使用的能力,通过操控澎湃的气流将自己推到更高的地方中去。在众多仙剑当中,封印兽为仙鸟的仙剑大多数威力不济,却唯独有一点好处,那就是能够召唤出仙鸟的翅膀加持在肉身上,从而达到自由飞行的目的,这招纳兰若雪最早想到,最近六个月时间里,邵白羽苦思冥想,尝试种种利用鸿鹄仙剑使用出强大招式的方法,最终想到了这个办法。
本来不利于行动的天空一下子变成了广阔的舞台,邵白羽如鱼得水,无论炎天倾如何疯狂地斫出仙罡,都能轻易躲开了。
“有意思。”炎天倾冷笑,笑声没有持续多久,便僵硬在脸上,因为邵白羽先是进入云层之中,再流星一般裹挟着似火似光的气团流星穿破云层从最高处疾坠下来。
和雷纵横一味地利用速度攻击有所不同,邵白羽只是利用本身的高速移动回避攻击,接着便使用出凌厉的杀招予以致命一击。他的想法和冷宫月如出一辙,炎天倾的仙力近乎永无止尽,跟他打消耗战几乎没有胜算,必须用强大的招数一招致命。
为此开战不久,邵白羽便使用出了借由鸿鹄仙剑所能施展的另外一个强大的招数,他将这一招命名为“日落辰星”,灵感来自于初入蜀山之时,天之峡前与冷宫月的鏖战。那时候鸿鹄仙鸟冲到云层之上接受太阳光辉的洗礼,由此突破极限,威力倍增。鸿鹄鸟是食火之鸟,越是经受火焰的洗礼,更多的吞吃火焰己身的力量就越是强大,越是爆发。
邵白羽利用加持在背后的翼翅,冲入云端,近距离接受日光的洗礼,然后快速坠落,通过极速地冲刺二度吸收热量,形成一个被火团包裹的“流星”杀向敌人。鸿鹄仙鸟是食火之鸟,不会吐火,更不能驭火,邵白羽此举,已将鸿鹄仙剑的威力发挥至极致。
“轰隆隆。”这一剑从天上来!
仿佛急速坠落向大地的流星,携带奔雷之音和天火之威,威力比之冷宫月费尽心力施展的十一丈剑罡不成多让。炎天倾从其中感受到了巨大的危险,迎着急速坠落的长剑,黑衣因为汹涌气流的袭来而被吹得猎猎作响,有些部分甚至现出烧焦的痕迹。
“这些年,真是进步了很多呢。”邵白羽展现出的强大反而令炎天倾疯狂,迎着扑面而来的火焰张狂大笑,“不过,还差得远。”
炎天倾双手握剑,算是对这一式剑法的认可,接着踏前一步,迎风斩击,“来啊,撕裂我吧。”
活物一般蠕动的魔剑剑身在他挥剑的时候紧缩成一团,形成一柄黑色的大剑,毫无花哨地和从天空中降下的“日落辰星”撞在一处。
“轰!”一者火中带金,一者纯黑无光,两柄神剑的相触如同火星撞地球,爆发出的气浪将周边种植的长寿果树尽数连根拔起,东倒西歪地撞中玄青殿立柱,失去了最后一丝重生的希望。澎湃的气浪冲刷过观战众人的每一个毛孔,让他们感受到两人燃烧的斗志和杀意。视线中,双手持剑的邵白羽身体和手中的鸿鹄仙剑形成一条直线,剑尖与从后向前斫出的黑暗剑锋撞至一处,本已龟裂得不成样子的地面再一次接受冲击,碎裂斑驳得不成样子,炎天倾连续两次陷入被动,分毫不乱,力量也未因前一场战斗而有所衰减,手中黑锋看起来没什么光泽,实际上光华内敛,威力惊人,借着前冲的挥击生生抵住了自天上而来的长剑。
“咻咻咻咻……”火星从剑刃相抵的中心地带闪耀,澎湃的气流一浪接着一浪,从大地上冲刷而过,向着远方扩散,形成一波波闪烁的光涛。几位峰主屹立在本峰峰顶之上,遥望蜀山,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不可思议的景象,心境大有不同。
该来的总归要来!炎天倾和邵白羽所代表的时代早晚将会君临大地,而他们这些年长的一辈的人到时候会处于何等角色?没人知晓。
狂放的力量围绕着剑尖相抵的地方向四方扩散,有些仙力较弱的学生,脸上身上被气流刮到纷纷出现了裂口,流出了鲜血。这证明激烈对碰爆发出的气流是无比锋利的,可以穿透弱一级的仙罡,切开皮肤。
“短短六个月的时间,邵白羽已经进步到如此地步了吗?”云师叔惊讶地张大了嘴。
“这就惊讶,未免太早了。”掌教第一次露出笑容,讳莫如深的笑,“今天的邵白羽已然脱胎换骨,非往日可比了。”
光涛波浪般向着四方扩散,身处战局最核心地带的邵白羽和炎天倾,两人一白、一黑,如同太极两仪之相,衣服上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烧伤。邵白羽感觉剑势将竭,用尽最后一口力气下压剑锋,逼得炎天倾往后退了一步,已然满足,到剑势完结时,抽身回返,轻飘飘地落在三丈之外的地方。
随着他的离去,炎天倾一式挥击的威力爆发出去,形成剑罡向着天外冲去,竟将天上的密云切削出了一个月牙形的缺口,前进之势还未终结,一直飞到不知名的地方去了,威力骇人听闻。
与此相对应的是,在这一式剑罡挥洒出去之后,炎天倾的体内为之一空,像是所有的力气都耗尽了,膝下一软,半跪下,虽然紧接着马上站起,可能够看出抵挡这一剑已然用尽全力。
不可思议的交锋,到两人重新站立在原点的时候,观战的众人深深地舒了口气,之前提到嗓子眼的紧张心情才算有所缓解。
一人是魔教冥王宗少主,以冥王宗现在在教派内的地位,几乎等同于魔教的少主了;另外一人是蜀山掌教的关门弟子,地位在钟离睿之下,和沈飞并列,很有可能成为蜀山下一任掌教。两名惊世少年以剑相对,几乎代表了正邪两大教派年轻一辈的巅峰之战,虽然邵白羽入门稍晚,但在这样关键的对决中,没人在乎你的入门早晚,大家关心的只有胜利。胜能带来尊崇,败会遭至失望,如此简单而已。
实际上,从邵白羽这一式剑法的使用来看,已然不下于冷宫月了,算是给了众人一个天大的惊喜。
“这一式叫什么名字。”炎天倾暗自恢复元气。
“日落辰星。”邵白羽长身而立,金翅收拢于身后,白衣上留下了许多烧焦的痕迹,却并不影响他洒脱不凡的气度。
“很棒的招数,很好的名字。”炎天倾衣服上的焦痕更多,显得有些狼狈,这是开战以来他第一次如此。
“多谢夸奖。”邵白羽平淡回答,继而反问,“够逼你使出真本领了吗?”
炎天倾目光一变,道:“你想看?”
“我要战胜全盛时的你。”
“我可以成全你,不过有一个问题需要你回答。”
“说出来听听。”
“此战输了你会如何?”
“我不会输。”
“你真这样觉得?”
“当然。”
“那好,就等你落败之时再来回答我的问题吧。放心,我会让你一直活着,活在我的阴影之下,这样才会好玩不是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