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菡娘来到方明淮房间时,方明淮只穿了里头的中衣中裤,兴奋的在平国公老夫人为他准备的小书房里直转圈。
方菡娘还以为自己这弟弟吃了什么精神错乱的药。
“这是怎么了?”方菡娘把披风递给丫鬟,看着额头上兴奋的都沁出了丝丝汗水的淮哥儿,就知道这孩子虽然只穿了中衣中裤,但肯定不会冻着的。
方明淮兴奋的几乎是一路蹦跶到方菡娘面前的。他激动不已,但还是挥手把周围伺候的丫鬟都赶到一旁。
方明淮压低了声音,满脸激动的凑近了方菡娘:“大姐,那锦盒到底谁托你送的啊?真是太棒了!你知道吗,那是制墨大师麻大师遗留在人世间的墨锭!我曾经仔细的从书里研究过如何鉴别这墨锭,这肯定是真的,我一看就知道,麻大师的手艺,旁人仿不来的……天哪,据说这世上就余有不足十块了,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见到麻大师的墨锭!”
他说到这,突然想到了什么,满脸的兴奋一下子僵到了脸上:“……大姐,二姐那里也有一块吧?两个麻大师的墨锭……这是谁这么大的手笔啊?这份人情太大了,咱们不能要……”他满脸的纠结,最后恹恹的耷拉着脑袋,一副壮士扼腕的模样忍痛割爱道,“大姐你还是把那两个锦盒都还给人家吧,咱们家不能欠人家这么大一份人情,对方肯定图谋不小。”
方菡娘也没想到姬谨行这一出手就这么阔绰。
要知道,麻大师的墨锭,她也是耳闻过的,因着弟弟妹妹一个醉心学问,一个醉心书法,还想着给他们收购一块让他们赏玩,谁知道,这根本就是有价无市的东西,纵然她把价格叫到了一万两银子一块,也无人肯出售。
最后方菡娘也就作罢了。
谁知道,今天姬谨行这送给她弟弟妹妹的见面礼,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两块麻大师的墨锭砸下来,真是把人砸的要晕头转向了。
再想想方才淮哥儿的疑问,说对方图谋不小……
方菡娘忍不住老脸一红。
可不是图谋不小么,她这么大一个大活人呢。
方菡娘咳了一声,努力摆出一副严肃的嘴脸:“哎,给你的东西,你收着就行……”
方明淮直摇头,颇有些苦兮兮的模样,一脸的挣扎,语气却是很坚决:“不行,大姐,这东西咱们真不能收。我知道咱家有钱,但这东西根本就不是能用钱买到的……”
方菡娘眼见着一脸坚持,生怕姐姐为着这两份礼再给家里头惹上什么灾事的弟弟,有些无奈,又有些感动。
她能看得出,弟弟是真心喜欢这墨锭的。
但她也知道,比起这等死物,弟弟更在乎的是怕她后头还不上人家的人情为难。
方菡娘索性也不瞒着方明淮了,她眼见着丫鬟都离着这儿远远的,点了点方明淮的额头,压低了声音:“你啊,让你收着,哪来得那么多话呀……这是你未来姐夫给你的见面礼。”
方明淮“啊”了一声,一下子愣了。
未,未来姐夫?
他这只不过几个月没见他大姐,怎么,怎么突然就有了个“未来姐夫”?……
方明淮忍不住就瞥了方菡娘一眼。
他虽然年龄小,但之前见他那个好友为了个姑娘不像人样,也多少对爱情有点认识,觉得那是个害人不浅的东西……
不过方明淮对自己大姐还是很有信心的。
额,就是那个什么未来姐夫,一出手就是两锭麻大师的墨锭……方明淮这么一想,心里头还挺激动的。
他的大姐,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男子。
方明淮一点都没考虑门当户对的问题,想通了这一点,喜笑颜开的:“哎呀,大姐,你早说!”说完,就美滋滋的又小跑着回隔间的小书房去欣赏那锭墨锭了。
方菡娘心里头呵呵一声。
还早说,她哪里知道姬谨行一出手就是这么珍贵的两件东西啊!
还有,为什么她没有啊?!
不过,想到这个问题,方菡娘又忍不住想起那天姬谨行同她说的,他的都是她的……
方菡娘老脸又是一红。
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看了眼沉迷墨锭的淮哥儿,心里头忍不住有点吃味。
芝娘还说这个小子一路上都在念叨她呢,这不,还不是抛下了她,跑去看一个什么墨锭……
方菡娘酸溜溜的看了一眼那个小家伙。
最后,还是忍不住道:“行了啊,那东西又没长腿跑不了,以后都是你的了……你现在给我去休息,晚上还有认亲宴呢,三个舅舅,几个表哥,还有两个侄子,你还没见过呢。”
方明淮的声音从书房里头传了出来:“哦哦,大姐,我一会儿就去休息。”
仍是一副痴迷的模样。
方菡娘这下子真是吃味到生气了。
她故意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果不其然,身后就传来了有些慌乱的小跑声。
方菡娘便故意放慢了步子。
方明淮从后头一把抱住方菡娘的腰,讨好道:“大姐,你刚才生气啦?那我这就去休息,马上就去。你不要生气了,是淮哥儿不好。”
方菡娘本就是佯怒,眼下被弟弟这般讨好的哄着,哪里还绷得住脸。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无奈的拉开方明淮的手,点了点方明淮的小脑袋。
……
芙蕖堂里头一片欢声笑语,暖意融融的。
相比之下,二房,则是一片凄风惨雨。
原因无他,阮二老爷,同安二夫人,从昨晚起就在吵架,一直到现在,两人还是谁都不理谁的冷战。
安二夫人一想起阮二老爷既然这般怀疑她,她就气得胸口疼。
后来她索性把他哄了出去,不再理阮二老爷。
本来一直彻夜守着生病的儿子,安二夫人就已经很心神交瘁了,结果早上起来,安二夫人听说阮二老爷非但没有过来问一句儿子的病情,也没有去衙门,更没有去二门那接外甥外甥女,而是陪着那个什么孔氏一同出门了,安二夫人的愤怒就达到了顶点,冲进了阮二老爷的书房,把阮二老爷书房里头的摆设砸了个稀巴烂。
阮二老爷自然是不知的,他是听孔氏说孔楚华的寿衣差点被几个乞丐扒了,再加上对安二夫人的愤怒,阮二老爷索性陪着孔氏去了义庄,祭奠孔楚华。
这趟去,不知道是因着昨日孔氏那一闹,还是怎么着,今儿义庄里头倒是没出什么乱子,几个差人恭恭敬敬的陪着阮二老爷跟孔氏祭奠了孔楚华的尸身。
等阮二老爷同孔氏都走了,其中一个瘦巴巴的差人腿软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旁人都在笑他,他却脸色发白的啐了一口,骂道:“你们还笑!你们知道个什么?!你们知道刚才来的那位老爷是谁吗?!”
旁边一个胖差人哄笑道:“哎呦,看那位老爷举手投足间的气势就知道,肯定是个官儿——咱们好好的伺候着就是了。他是谁怎么着了,还能弄死你吗?”
瘦巴巴的差人破口大骂:“这京城的官也是分五六九等的好不好?!你要知道,这京城是一个牌匾砸下来,能砸到三个当官的地方,那些无足轻重的小官也就罢了!刚才那一位,那可不是小官,那是二品大员,兵部的大官!人家动动小拇指就能碾死咱们!”
胖差人呸了他一口:“你这毛猴又开始胡口乱说,就你,还认识兵部的大官?!”
瘦差人从地上爬起来,喝道:“你可别不信!胖子!我跟你说,当年爷在兵部给人看门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头混呢!……我没记错,那个就是兵部的大官!我虽然只在兵部看了几天门,但绝对见过他!”
一听说是兵部的大官,众人都有些慌了。
兵部的大官?
那他的儿子,岂不就是个贵家小少爷了……?
在他们义庄,竟然让个贵家小少爷被乞丐给冒犯了……那这要是那大官想起这桩事,心里头不舒服,还不是得拿他们几个开涮?!
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还是那个胖的差人,他见气氛实在有些惨淡,忍不住硬着头皮辩解道:“你们想这怎么可能啊……咱义庄里头躺着的那个,要真是大官的儿子,哪里还轮得着咱们义庄给他停灵?……”
这倒也是,之前他们就想过这个问题。
瘦差人像是跟那个胖差人杠上了,他吐了口唾沫道:“之前不就说了吗?!说不定是私生子呢!”
胖差人吵道:“要是私生子,那个大官敢过来祭奠吗?!不怕被人看见毁了名头?!”
“嘿,我怎么说你怎么都不听呢?!我这可是好心提醒你们!”
“你这哪是提醒,你这分明是危言耸听!”
“你胡说八道!……”
眼见着两人就要厮打起来,旁边看戏的差人连忙把两人分开,劝道:“哎呀,别争了,是不是大官,咱们等着就是了……要是他真要拿我们开涮,恐怕今天都过不了,咱们哥几个就得去牢里头走一遭了。”
结果谁都没想到,这差人的话一语成谶。
这还没到下午,他们就被传唤到了府衙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