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女人,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穿的何其破烂,脑袋上乌七八糟的头发都打成了结。
一脸黑泥,左脚光着右脚拖着半只草鞋,拄着一根棍,看得出来腿脚好像有些残疾。
旁边还站着一个小孩,小孩也是脏兮兮的,衣不遮体,不过岁的年纪,眼珠子已经是暗淡浑浊了,瘦弱不堪,可怜兮兮。
这是要饭的乞丐,一女一幼子。
也不知道怎么瞎了眼,就溜达到了南城,也不知道怎么瞎了眼,就这么一路讨要到了这里。
这桌子边坐着的俩人,可还真就见不得这类人。
寻常的大管家看到这类人,一般都会施舍俩钱,哄他们走。
这还真没说错,穷生歹计富长良心,大管家大良心没有,小良心还是时常发作一下的。
也是图个心安理得,可现在这情况不比寻常呀,他身边坐着的,可是乾隆爷!
乾隆爷这辈子最见不得什么要饭的乞丐!
当初济南案给爷的震撼,现在想起来都让大管家胆寒,帝王震怒,那威压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也正是因为当初的济南案,皇上这辈子都见不得乞丐,真是看一遭怒一回。
天知道怎么今天就碰上了。
“走走走!别这碍眼!”
大管家把兜里揣着的零钱全都拿了出来,扔给了这女人,想是要火速轰走这要命的一对母女。
那女人得了钱,转身磕头道谢,这就要离开,可乾隆爷把这俩人喊住了。
“等会!”
这话一喊,大管家冷汗淋漓。
“你们打哪来的?”
“山东···”
大管家都快哭了,这居然还是山东的乞丐,怎么就能要饭都讨要到京城来,还让不让人活了!
“什么?又是山东!”
乾隆爷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眼神里怒火喷发,拳头都攥紧了。
那乞丐母女不知道眼前这人为何如此动怒,只看旁边的胖子拼命示意让自己离开。
闹不清楚,反正得了钱,女人带着孩子就走了。
等俩人走远,乾隆爷这才坐回在了椅子上,看那对母女悲凉无助的身影,心如刀绞!
“刚办了一次山东,眼下坟头土还没落实呢,又来一波贪官污吏,这真是活腻味了!”
“爷,您息怒···”
“放屁,息什么怒?执笔墨,传朕旨意!命山东各部官员进京!严查是否有克扣赈济粮草的情况出现,如有查实,尽数给朕砍喽!”
大管家全身都被汗给沁透了,透心凉!
乾隆爷说完这话,也没兴致了,站起来拂袖而去,留下大管家在这战战兢兢,半天都不敢动弹。
面铺的老板不是自己人,只是个寻常的买卖家,看到乾隆爷走了,这就走上来道:
“德行,还把自己给当皇上了,这要饭的满大街都是,装什么大尾巴狼,连一碗都吃不起,还严查贪腐?喝多了吧?”
这便宜话说地真是不知死活,大管家听完,嗷唠一声暴喝,照着这人的脸,抡圆了巴掌左右开弓!
“啪啪啪啪!”
给那买卖家打地七荤八素,捂着脸整个人都懵了,跌坐在地上,望着大管家全身发抖。
这类市井小民看似胆肥,真碰到什么硬茬子,龟缩地那真是连孙子都不如。
被大管家打了一通,也不敢说话,只能坐在地上傻傻发愣。
大管家赶紧起身,这也就走了,他刚一走,就看到一伙人面目狰狞,把这买卖家给架起来带走了。
一同带走的,还有一对母女!
自那以后,再没人见过他们。
到了晚上,大管家安排好了一切,这才坐在椅子上,缓缓心神。
地上摆着一口大箱子,那箱子曾让大管家好几天睡不踏实。
这睡不踏实的梦里,还夹杂着窃喜和激动。
可如今放在这的箱子,真是催命的砍刀,大管家又摸了几下自己的脖颈儿,吞咽着口水。
该舍的还得舍,不然可就完了。
这送钱来的官员、小刘三曾去加码的那群人,正来自于山东。
山东连年旱灾,这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朝廷每岁都会发下赈济粮草。
换了一任巡抚,砍了无数人头,可还是堵不住人心有鬼。
新上任的官员也起了心思,这粮草不能全空,不然到时候不好交代,干脆换成给牲口吃的麸料,滥竽充数。
折换来的银两,三七分账,三分留给他们,七分上贡给大管家。
这本来是细水长流又滴水不漏的绝妙勾当,却不料被一对乞丐给破了局。
想到这,大管家怎能甘心,气得牙都快肿了,拖着腮帮子只看那眼珠子都是猩红的。
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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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堵不住这么多疏漏,这事情其实早都知道得东窗事发。
毕竟连年克扣,灾民是越来越多,慢慢的这群饿死鬼实在没辙,只能进京求活。
毕竟京城乃是帝都,这地方都活不了人,那这天下可就真没出路了。
进京的灾民越来越多,时常在街上也总能瞧见,大管家曾经和顺天府尹一道商量过此事,把灾民都轰出城外。
结果现在顺天府换人了,新上任的家伙还没完全轻车熟路,这么一不留神的功夫,到底还是放进来两条漏网之鱼。
也就这两条漏网之鱼,断了一条生财之道!
“哎,气死我了,刘三,把这箱子抬回去吧。”
大管家最后看了一眼金银财宝,把所有山东运来的银两都贴好了封条,严丝合缝。
这大管家不愧是高明之人,知道这事情迟早要落案,早都打下了埋伏。
所以自打山东运来的金银财宝,都贴好了封条,只要案子一发,便可以有所行动。
寻常的大官去查,那也无妨,天大的案子只需要地大的银子。
可皇上知道了可就不一样了,这可不能心存侥幸。
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把这钱都给送回去,脱离干系。
所以大管家收受山东的贿银,都要冠以“暂为保管”的噱头,只要出事,分文不留尽数返还。
于情于理,这事情都说得出口,也有个顺理成章的由头,大管家可是从不打没准备的仗。
刘三在旁看着眼热,但他也不敢打主意,听了老爷吩咐,就把箱子盖好了,吩咐人给抬出去,连夜运返山东!
与那群山东的官员所往来的信件,今夜也要尽数焚毁,做事一干二净绝不留情。
那群山东的官员现在还在那客店中等着消息,等大管家上奏朝廷再增粮草,“救济灾民”。
可大管家现在只想“救济”自己。
看一口一口的箱子,一箱一箱的银子就这么往外抬,大管家心都碎成了驴肉馅的韭菜盒子!
还加了一撮盐!
这一晚自又是无眠之夜,等转天醒过来,大管家眼睛猩红,眼眶子青紫,三魂七魄少了足足一半。
唉声叹气了一整夜,嗓子也哑了,就差哭爹喊娘了。
可还是要上早朝,这就准备好了奏折,钻进轿子里,一路颠簸赶奔朝廷。
到了早朝之时,所有官员分了文武,麒麟仙鹤,宝鼎袅袅。
皇上扶额垂头,坐在龙椅上一句话都不说,看得出心情很是不好。
“奴才有本启奏!”
大管家迈步出来,拖着朝珠,低头而报。
“说。”
乾隆爷话音都透着烦闷,很是不畅。
“臣闻听近日来山东又起灾荒,彻夜难眠,但朝廷每岁赈济粮草,本应该无事可表才对,但这段时间总有山东灾民于京畿之地哭嚎叫天,惊觉之下,臣发现山东府尹及各部官员贪财敛财,居然把朝廷救济灾民的粮草换成了麸料,实在可恶,臣请奏皇上,严查此事!”
“大胆!刚斩了一批猛虎,又来了一群饿狼!传朕旨意,命山东各部官员,羁押到京,兵部刑部会审此案,牵连之人必要尽数查出来!”
“万岁英明!”
众官员齐跪拜,唯独九门提督没有喝喊皇上英明。
还不待他说什么,只看那刑部堂官站了出来,弄珠报事:
“臣启奏皇上,和大人体恤百姓,查出此案,实乃功臣呀,臣请皇上表彰和大人,以慰忠贤!”
“准了,将此事批示下去,张贴于城外,让老百姓都看看。”
再叩首,齐喝号,皇上又问道:
“新上任的顺天府,最近还有没有什么其他事?“
新上任的顺天府赶紧是跌步而出,报道:“城内无事,就听说八大胡同起火了,现已扑灭。”
“那种地方烧了也无妨,不碍事,退朝吧,朕乏了。”
这朝就散了,大管家得了赏,山东贪腐的官吏也都要悉数落案了。
退朝之后,九门提督在门口等着,看大管家如三月春风,闲庭信步出来,这就上前给拦住了:
“胖子,是不是那点土盖不住你那点粪了?抽手够快的了。”
大管家一听这话,脸就垮了下来:
“你说你这嘴,还能再脏点吗?我怎么就盖···去去去!”
“嘿,别嫌我话难听,你那点事情谁不知道?出岔子了吧,该着你受罪,明告诉你说,这回你是说什么也躲不过去了!”
同样的套路,同样的话,每一次都能奏效,大管家一听九门提督如此说,当即凑了上来,一脸慌张:
“怎么回事?”
“哼哼,药炼成了吗?”
大管家闻听此言,呲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