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焱看着国丈府的马车在容安王府的马车之后出了雪梅岭,许灵依那句话回想在他脑海里,让他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想着此事一定要告诉叶哥哥,让他以后防备着点儿许灵依才行,在他看来,那个女人得不到叶哥哥,怕是得了失心疯了。
刘焱站了片刻,折回了半坡处的亭子。
淑雅见他独自一人回来,对他问,“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叶世子和苏小姐没请来?我表姐呢?怎么也没回来?不会是又纠缠起来了吧?”
刘焱瞅着淑雅,被太后和皇后关着闭门思过数月,整个人似乎沉静了很多,没有以前那么张扬跋扈了,只是瘦得厉害,让人一见,生怕她被一阵风吹走,但好在她身上没有许灵依那种令人见了就毛骨悚然的阴狠感觉,比许灵依看着舒服多了。
他摇摇头,挠挠脑袋说,“苏姐姐累了,叶哥哥陪着苏姐姐回城了。许小姐大约也累了,也乘车回城了。”
淑雅哼笑,“叶裳从来不喜欢这种赏花作诗的热闹,苏风暖除了会舞刀弄棒外,也不见得会这等文雅之事。他们自然不来了。我表姐眼里只有叶裳,他不来,她自然也跟着走了。”
刘焱立即说,“是容安王府的马车先走的,国丈府的马车后走的,没有一起走。”
淑雅瞅了刘焱一眼,对她说,“你刚刚一定是看了一出好戏?说说呗!”
刘焱扫了一眼在座的众人,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儿,事关国丈府小姐的闺誉,虽然她不讨喜,但也不便张扬。便摇摇头,“没有什么好戏啊,我去请叶哥哥和苏姐姐,他们不来,干脆地走了,许小姐晚到了一步,连话都没说上,看到了容安王府马车走了,也就走了。”
淑雅显然不信,不过见刘焱的模样,是打死也不说了,便作罢,道,“既然如此,我们玩我们的好了。”
刘焱小声说,“天色不早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淑雅立即说,“回去做什么?回去还被关起来闭门反省吗?我不回去。”
刘焱无奈,便只能又坐下,想着太后让他陪淑雅出来赏花,本来他还高兴地觉得这是美差,自己可以趁机放放风透透气,可是如今看来,弄不回去公主,估计美差就会变成苦差。
孙晴雪看了淑雅一眼,又看了刘焱一眼,笑着说,“天色还早,我们再玩一会儿也可以。”
于是,众人又玩起来。
一个时辰后,太阳偏西,毕竟是冬日里,长久在外面待着,耐不住冷寒,众人便散了场。
刘焱松了一口气,见人都走了,对淑雅说,“咱们也回去吧!若是回去太晚,太后该着急了。”
淑雅坐着不动,嘲讽道,“皇祖母永远关心的是在宫里站不站得稳脚,许家是不是能在朝局立得稳,保证她和我娘在后宫衣食无忧。我是死是活,她才不会真的着急关心。”
刘焱四下看了一眼,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没人听到淑雅说话,他小声说,“公主姐姐金尊玉贵,出身在皇家,本就有许多身不由己之事,你想开点儿吧。”
淑雅闻言顿时笑了,支着额头看向刘焱,对他说,“你是晋王府长孙,晋王很疼你是不是?可是那又如何?你还不是不能做主自己的事儿?否则你也不会被关进宫里了。你出身在宗室,与我出身在皇家,有什么不同?都姓刘,只要姓刘,都没什么好日子过。”
刘焱想伸手去捂住淑雅的嘴,这样的话,也差不多大逆不道了。他咳嗽一声,小声说,“公主姐姐也别太消极了,我们虽然不得自由,不能做主自己的事儿,但我们生下来就衣食无忧,比天下大多数百姓为了柴米油盐苦苦度日强多了。”
淑雅哼笑,“你倒是看得开。”
刘焱一时没了话。
淑雅看着他,“你比我小几岁吧,就这么看得开,我若是也能看得开,也就好了。”
刘焱知道她的心结是许云初,无论是皇上,还是国丈府,无论是太后,还是国丈,无论是皇后,还是许云初,都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儿。所有人都反对下,她的坚持变得渺小无力。
想必今生都永远不可能嫁给许云初的。
他看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他年纪还小,的确也不会劝人。
不过看着淑雅,她想到了苏风暖,如今的淑雅,把自己折磨得骨瘦如柴,弱不禁风,没有了张扬跋扈,倒是与受了重伤弱不禁风的苏风暖有得一比,一阵风吹来,就能刮走。
于是,他轻声说,“公主姐姐的苦是求不得的苦,无非是因为你心里喜欢的人罢了。既然求不得,为什么不能试着放下呢?苏姐姐虽然与叶哥哥两情相悦,可是她身体受的伤太重,那日她去晋王府,我听她说,她的伤怕是没救了,她自己的医术尚且不能医治好自己,比起性命不保,喜欢是不是就轻得微不足道了?”
淑雅一怔,“你说苏风暖要死了?”
刘焱咬唇,“她是医者,不能自医自己的病,我们都知道,苏姐姐的医术,冠绝天下。若是她都治不了自己的病,那岂不是没多少希望了?”
淑雅闻言道,“就算她死,叶裳也会陪着她,你拿她劝我,岂不是更说明我没人喜欢很可怜?我若是死了,连个陪着的人都没有。”话落,她质问刘焱,“你到底会不会劝人?”
刘焱一噎,顿时没了话。
淑雅忽然站起身,“走了,回宫。”
刘焱眨眨眼睛,他本来以为自己要费多少唇舌,没想到不过几句话,她竟然就要回宫了。虽然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但只要回宫就好。他立即应了一声,站起身,快步跟上了她。
刘焱骑马,淑雅坐车,二人最后一批进城。
马车进了城门后,淑雅挑开帘幕,对刘焱说,“去国丈府。”
刘焱一愣,连忙说,“天已经晚了,这时候去国丈府的话……”
淑雅对他说,“你若是不陪我去,我自己去好了,你先回宫吧。”
刘焱无奈,她陪着人出来,怎么能不陪着人回去,只能依了她,“我陪你去吧。”
淑雅见刘焱答应,落下了帘幕。
刘焱吩咐一声,马车前往国丈府。
来到国丈府,淑雅下了马车,门童见到淑雅登门,想着淑雅公主好久没来国丈府了呢。连忙就要去里面禀告。
淑雅喊住书童,对他说,“不必去禀告我外祖父了,我表哥若是在,你让他出来一下,我与他说几句话。”
门童知道许云初最不耐烦应对素雅公主,但公主毕竟是公主,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去了。
刘焱看着淑雅,心想着看这样子她是不打算久待,暗暗松了一口气。
许云初正在书房,听闻书童禀告,蹙了蹙眉,还是放下了事情,出了书房门,来到了门口。
淑雅站在门外,看着许云初一步一步缓缓走来,她在宫中被太后和皇后关着闭门思过这些日子,日日苦闷憔悴抗争不得其法几乎疯掉,可是许云初,他依旧如往昔一般,风采半丝不减,温润如玉,彬彬有礼,不受丝毫影响。
她看着他,心底这一瞬间,忽然像是明白了,她虽然贵为公主,但这么多年,把自己活成了草屑,而他本就出身高贵,更是把自己活成了天上的明月,她与他之间,她猛然发现,不止隔着皇室和国丈府不能再联姻的关系,而是她穷极一生,怕是也够不到这个人,她与他,是两个层次的人。
他是真的不喜欢她,也不会喜欢她。
她收回视线,垂下头,看着地面,盯着自己的脚尖,觉得她以前怎么就没看明白呢?
许云初来到门口,先看了刘焱一眼,对他微笑说,“进府喝一杯茶?”
刘焱摇头,立即说,“我是陪着公主姐姐来的,改日吧,今日天色很晚了,太后还等着我们回宫呢。”
许云初点点头,看向淑雅,同样的微笑,却透着几分疏离,“我听闻数月来,太后亲手教导表妹学规矩,看来是有很多进益了。”
淑雅慢慢地抬起头,看着许云初,没接话。
许云初微微扬眉,面容依旧含笑,温和地问,“是不是太后托你带话给我?说吧!”
淑雅心灰意冷,又低下头,沉默片刻,又抬起头,对许云初道,“皇祖母没有托我带花,是我有几句话想要和表哥说。”
刘焱这时立即避开了。
许云初见刘焱避开,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笑问,“什么话,表妹说吧。”
淑雅咬唇,对他问,“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不喜欢我纠缠你?想要让我离你远远的,再不打扰你?”
许云初没想到她来说这个,诚然地点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