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袁彻很快来了,撄宁不得不收拾好情绪,让梁作司请他进来。
袁彻进屋,分明瞧见撄宁脸上有哭过的痕迹,不由得愣了愣。
撄宁润了润喉,问:“找我何事?”
“启禀殿下,”袁彻方才回神,颇有些忐忑道,“魏太医死了。”
“死了?”撄宁自是一惊,“如何死的?”
“像是中毒身亡。”袁彻答道,“具体什么情况还不大清楚……仵作已经在验尸了。方大人让属下来请示殿下,此事,该如何向太后交代。”
撄宁沉默了片刻,若有所思。
半晌之后,她缓缓站起身来,不慌不忙道:“如实上报便是。”
说罢,她还吩咐下去,让人备轿,要亲往大理寺一趟。
来到外边,她却发现姚赋兴并没有离开。
而见她出来,姚赋兴便上前,看了撄宁身后的袁彻一眼,问:“适才小人听这位大人说,魏太医死了?”
“你竟敢偷听公主殿下与袁将军说话?”梁作司严厉道。
“小人并非有意的……”
撄宁抬手,让梁作司退下,随即答了姚赋兴的话道:“没错,魏太医死了。”
她觉得奇怪,为何姚赋兴会有此一问。
“殿下有所不知,”姚赋兴交代道,“家父其实跟宫里的魏太医,少年时曾是同窗。家父与太医院无缘,其实还跟这魏太医有关……陈年旧事,不提也罢!但求公主殿下,能带小人去看看他。小人倒想看看,他是如何死的!”
他似乎很是仇视魏太医。想必,父辈们年少时发生的事,对他或者说对他的家族,影响很大。
撄宁想了想,竟是答应了。她还道:“往后就在我府上住下,努力些,尽可能考进太医院,弥补令尊生前的遗憾。”
姚赋兴听言,自是又惊又喜,却也有些不自信,“小人恐怕……”
“这是命令。”撄宁打断了他的客套话。
“是!小人定不辜负公主殿下对小人的厚望。”姚赋兴拱手,深深地拜了拜,一句简单的应承却含有巨大的决心,眼底因为感动,几乎氤氲出泪光。
袁彻在后边,忍不住多看他几眼。他不知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竟能得到宁公主这份赏识。他越瞧他,瞧着瞧着竟觉得在哪里见过,可偏就想不起来……
一行很快来到了大理寺。
撄宁要去牢房,方暨白忙劝阻道:“殿下千金之躯,岂能去那等晦气之地?您要见什么人,微臣让人将他提来便是。”
“不必。”撄宁却道,“出了那牢狱,恐怕他再不肯进去了。提出来,万一让他跑了可不好。”
方暨白知她说的是刘九阴,想了想,倒也有这层顾虑。于是,他没再拦阻她,而是陪着她,一起来到了大理寺牢房。
仵作才刚检查好魏太医的尸体,说他中了砒霜之毒。
“死者晚饭就吃了一个馒头,其他小菜几乎没有动过,水也未喝。根据其死亡时间,足可断定,是这馒头里,被人下了砒霜。”方暨白告诉撄宁,“臣已派人查实过,本该送饭的狱卒在傍晚时候遭到了袭击,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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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之前方才醒转过来。”
“被袭击的狱卒,可看清对方的样子了?”撄宁问。
“是从背后被敲晕的,”方暨白答,“为此没看清楚长相……”
“喂!”对面牢房的刘九阴突然高喊一声,瞪着撄宁道:“当我不存在吗?何时放我出去?”
撄宁回转身看了他,随即向他走近了些,严肃问:“今晚给你们送饭的狱卒,还记得吗?”
刘九阴笑了一下,傲慢道:“不仅记得,我还认得。想知道是谁?先把我放了。”
“告诉我是谁。”撄宁冷声。
“先把我放了。”刘九阴不依。
“不是砒霜之毒!”在魏太医身边察看的姚赋兴突然高声喊了一句。
撄宁听言,忙回转身走了过去。
姚赋兴将从地上拾起的馒头碎屑小心地放在掌心,走近撄宁,叫她仔细去看,一边道:“看到了吗?这里头有些黑色的小点,是西域特有的一种叫作尾冠花的种子。”
“尾冠花?”撄宁倒没听过。
“尾冠花的种子,含有剧毒。”姚赋兴接着道,“毒如砒霜,却胜过砒霜,只需少许,便可致命。”
方暨白听罢,将撄宁请到了一边,低声告诉她,“这尾冠花,是西域陀罗国几年前进贡给大周皇室的。当初太后嫌它太过妖冶,不喜欢,尔朱皇后倒是喜欢得紧,在凤藻宫种了不少。现在整个皇城,怕也只有凤藻宫有这种花了。”
“方大人的意思……”撄宁话未说完,却是知道方暨白想说什么。
“这就对了嘛!”刘九阴忽然说话,“来送饭的,分明就是郭太宰收的那个义子,叫赵小四的。”
谁都知道,赵小四是天子和皇后的人。他在为何人做事,不用说大家心里也都有数了。可是,那两个人,有什么理由要杀魏太医?
没有人知道,撄宁是重活一世的,知道的,必然比在场任何人都知道得多。
尽管想不出天子和皇后派人杀害魏太医的动机,方暨白还是吩咐袁彻道:“你不是有个远房表亲在凤藻宫当差?速速递个话进宫,让她留意赵寺人的动向。”
“是。”袁彻应声,这便下去办事了。
撄宁则是一脸沉静,没有表露任何想法。方暨白要做什么,她也任他去做了。
“时候不早了,有何进展,明日再议。”她给方暨白留了话,便要带姚赋兴离开。
“我呢?”见撄宁都要走了,也没有发放了自己的意思,刘九阴自然来了脾气,“倒是把我放了呀!我都告诉你送饭的是谁了……你是公主,怎能言而无信?”
撄宁顿了脚步,陡然回头,声色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酷,道:“我的驸马要死了,都是拜你所赐。你在这里,便是关一辈子,也无法消除我心头之恨。”
刘九阴愣了愣,反应过来方才反驳道:“是他体质羸弱,与我何干?”
“你难道相信,会与你无关吗?”撄宁冷笑一声,重又迈开了脚步。
她眼神里的仇恨,深深地刻进了刘九阴的眸子里,待她的身影消失之后,也还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