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公子,在下沈君谅,说句不中听的话,出门在外以和为贵,如今他们人多势众,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如给杨兄赔个礼、道个歉,把此事儿揭过去如何?”与那张翌同桌,一直未曾说话的沈君谅,走到李弘跟前含笑说道。
李弘笑着向沈君谅点头致意,然后问道:“不知道这位杨季康是何许人也?难不成这杭州城他说了算?他是杭州刺史?还是都督?”
眼前的沈君谅与刚才那个张翌年岁相仿,约莫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两人刚才一直坐在李弘身后靠窗的位置,自然是把刚才李弘与杨季康之前的话语听在了耳里。
在他们看来,杨季康以钱来论白纯,并非是多大的过错,但当白纯以茶水泼之后,两人才诧异的发现,显然在白衣仙子的眼里,谈论她是不是可以买卖的的事情,是一件对那白衣仙子,极为不尊重的事情。
但张翌跟沈君谅两人心里也很好奇,如果这个白衣仙子只是一个奴婢的话,为何可以有资格跟主人平起平坐,而且甚至还能享受到主人为她斟茶呢?
沈君谅望着神色波澜不惊,对杨季康身后十七八个大汉毫不为意的李弘,心中多少有些猜测李弘的身份:‘显然这位也是哪一个权贵子弟,初来乍到杭州。’
于是笑了笑回道:“并非是刺史,也不是都督,但无论是刺史还是都督,在杭州都会卖他三分薄面。何况你们打人在先,赔罪道歉也是自然不过之事儿。”
“那么他到底是何人呢?”李弘神色依然平静的问道。
沈君谅看着锲而不舍的李弘,摇头苦笑了下,正色说道:“杨兄乃是我大唐曾任门下省侍中、中书省中书令观国公杨恭仁之孙,今吏部侍郎开国郡公杨执柔之子,未来的开国县公,以及当今太子少师杨思俭的侄儿。”
听到杨恭仁,甚至是杨执柔的名字时,李弘的脸色还是比较平静的,但当听到杨思俭的名字,李弘的瞳孔还是不由自主的收缩了一下。
沈君谅把李弘的表情看在眼里,再次苦笑着道:“现在兄台应该知道,这位杨兄不好惹了吧?虽然没有爵位,没有官职,但其家世足以让刺史、都督给他三分薄面了吧?”
李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如此说来,这个杨季康确实是有自傲、狂妄的本钱,虽然如今没有爵位,但根据大唐律法,他可以继承他父亲杨执柔的爵位。
就像他父亲杨执柔可以继承观国公杨恭仁降一阶的爵位一样,所以从国公到开国郡公、开国县公、开国侯、开国伯、开国子,直到最后的从五品上的开国男。
不出所料,等他父亲杨执柔死后,杨季康便可以免费继承杨执柔降一阶的爵位,成为大唐勋贵的一员,成为从二品的开国县公。
杨恭仁之父乃是前隋观德王杨雄之子,曾在先帝李世民在世时担任门下省侍中,中书省中书令,所以无论是这侍中还是中书令,都是那个时候先帝广封有功大臣时,给的名义上的职位,并不行使真正的门下省、中书省的长官职责。
但就是如此,在如今的大唐来讲,那也是庞然大物的存在,何况如今又有杨执柔这个吏部侍郎的父亲,太子少师杨思俭这个叔叔为期撑腰。
所以杨季康在大唐,不敢说能够横着走,但在杭州横着走,显然是足够了。
李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指了指那个张翌问道:“既然他敢拦阻杨季康,显然也是勋贵之后了?要不然的话,恐怕杨季康不会卖他面子吧?”
“兄台心思敏捷,在下佩服,听到杨兄的家世还能够如此镇定,而且更难能可贵的是,你竟然还能够顺藤摸瓜,去猜测张兄的身份,在下佩服。”沈君谅看着李弘面色从容,丝毫没有紧张的感觉,心中对他的身份更是好奇了。
毕竟,在大唐,能够与这些勋贵豪门相媲美家世的并不多,但是如果要细细数来的话,自然是也不会少的。
“张兄乃是郧国公张亮之孙,也就是开国侯张翌!”说道张翌时,不知为何,沈君谅的表情显得有些古怪。
果不其然,跟沈君谅想的一样,李弘像常人一样问道:“张翌是郧国公张亮之孙?可张亮……。”
“那又如何?先帝以谋反罪名在长安西市斩杀了郧国公,但后来又不是为其亲自平反?甚至还把郧国公列为了二十四功臣图之一,这难道还不够堵上世俗之见吗?”沈君谅义正言辞的看着李弘说道。
看着沈君谅不满的神情,李弘笑了笑说道:“沈兄误会了,在下并未有此意,何况如今二十四功臣图依然悬挂在凌烟阁,天下人都知道郧国公乃是被诬陷之重臣,先帝曾因斩杀他而停朝三日,也足以说明郧国公的功绩了。但郧国公膝下只有结发妻子一子,也不曾听说过留下子嗣可是。”
“哼,你口口声声说不会误会郧国公,但你这番话,不就是想说,郧国公当年私养五百义子一事儿?哼,我告诉你吧,张翌兄乃是郧国公原配夫人之子,张慎之子,要不然,你以为随随便便一个义子都可以继承这爵位吗?你当我大唐的爵位是何物,那么容易就被继承?朝廷明断是非,虽然没有公告天下,但其爵位也是朝廷所赐……。”沈君谅面色更难看了,替张翌愤愤不平的说道。
他比谁都清楚,张翌虽然如今是开国侯,但在天下人眼里,就像是一个异类,让人瞧不起,甚至就连朝廷,在赐封了其爵位后,便对他不闻不问,浪费了其一身才华!
因为其祖父当年被先帝误杀一事儿,加上祖父抛弃其结发妻子,另娶李氏。
而李氏仗着张亮的宠爱,胡作非为、与人私通等丑事儿,败坏了张亮全部的名声。
以至于到现在,提及郧国公张亮,天下人依然还是褒贬不一,这也让如今的张翌深受其害,得不到朝廷的重用,甚至是正眼都不瞧上一眼。
唯独送还了一个还多降了一阶的爵位,而后便其他都没有了,比起眼前的杨季康,张翌的处境在大唐,显然是要尴尬多了。
李弘不说话,只是看着被杨季康推搡的张翌,虽然被杨季康使劲的推搡,但张亮下盘却很稳,任那杨季康如何推动上身,张翌的双腿却像是钉在了那里一般,纹丝不动。
显然,张翌应该是继承了他祖父的水上本事儿,经常与船打交道,经常在水上活动,所以才让其下盘向他祖父一般那么稳当。
“不知沈兄可愿意请张兄过来一叙?”李弘望着张翌的下盘,突然回过神,对着沈君谅说道。
沈君谅一愣,没想到这个小兄弟,竟然对张翌来了兴趣,而对如今凶神恶煞的杨季康,竟然丝毫不以为意,就像是那些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不是冲他而来一般。
思索了下沈君谅,眼神带着更多的疑惑看了一眼李弘,这才点点头,而后走到张翌跟前,在张翌耳边低语了几句。
张翌愣了一下,回过头便向李弘这边望了过来,而就在此时,杨季康趁他不备时,挣脱开了他的拉拽,向那十几个彪形大汉吼道:“上,给我抓住他们。”
“杨兄不可……。”张翌大惊,再想要拦住杨季康已是不可能了。
只看见杨季康飞一样的率领着身后十七八个大汉,向李弘那一桌冲了过去,而大厅内的其他男男女女,此时早就站在了一边,神情紧张的看着杨季康率领着大汉,向那三男一女冲了过去。
但让张翌、沈君谅以及在场众人更加惊讶,更加目瞪口呆的是,那些人冲上去的快,飞出去的更快。
简直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除了杨季康以外,他身后扑上去的十七八个大汉,就在惨叫声中一个个向后飞了出去。
眨眼之间,十七八个汉子痛苦呻 吟着被扔在了一起,被堆成了一个小小的人山,在那里痛苦的扭动着。
而冲到跟前的杨季康,却站在李弘跟前动也不敢动,神色难堪、脸色涨红,望着依然跟白衣仙子,从容的坐在茶座上的李弘,甚至还换了一个茶杯,轻松的喝了一口茶。
“唔,看见吗?你找来的人都飞出去了,还有人吗?要不你再找点儿过来?”李弘看着杨季康捂着的手腕,一丝殷红从指缝间流了出来。
刚刚霎那间,冲过来的杨季康,第一时间就伸手向白纯的肩膀抓去,但不等他碰到白纯的肩膀,手腕处就被李弘用在桌子边缘,敲碎了的茶杯,划破了他的手腕。
而自始自终,他都没有看清楚,李弘整个一气呵成的动作,是如何完成的,是如何划破自己手腕的。
此时,李弘的右手还捏着那一小片茶杯,在手里来回转悠着,不屑的看着杨季康。
“这位兄台,得饶人处且饶人,你的两个护卫,已经把他们教训了一顿,不如今日之事儿就此罢休,改日由我做东,为两位安排一场和解宴席如何?”张翌快速冲到跟前,抓起杨季康的手腕看了一眼,好在并没有伤到筋骨,于是放下心对着杨季康跟李弘说道。
“我没意见。”李弘看了一眼张翌,淡淡的说道。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既然张兄愿做中间人,不如三日之后,张兄带这位公子,就在孤山园林,我们来一场了断如何?”杨季康望着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手腕,撂狠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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