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个江海的人,已是浮出了水面。
而只要确定此人便是那杨太公的心腹,接下来,更多的事,便可一目了然了。
陈凯之随即道:“此人是哪里人,还有什么底细吗?”
杨彪道:“早查出来了,就是关中人,不过从前的事,却大多不清楚,只知道,他去了越国的苏杭,从此发迹,做了许多的买卖,而今,却是常驻在了济北,许多的产业,也都从苏杭搬到了济北来。”
杨彪说到这里,不禁自得的笑了笑:“其实像这样的人有许多,济北实是吸引了太多的商贾,尤其是那些大商贾,想要做大买卖,就不得不将重心放在济北这儿,有的人,甚至是举家搬迁来此,也有人,即便人还在别处,可许多买卖,却不得不在济北做了,这济北宛如一块吸石,让商贾们非来不可。”
陈凯之也笑了:“现在这个江海,还盯着?”
“锦衣卫倒没有盯梢,甚至,连他身边的人,也都不敢轻易去打听,就怕打草惊蛇,一切的排查,都是在暗中进行,绝没有涉及到江海和附近的人。”
“不错,倘若此人当真是杨太公的人,那么,势必会十分警觉,不打草惊蛇是对的。苏杭那儿,一旦有了确实的证据再说吧。怎么,方先生还未来吗?”
“已让人去请了。“
杨彪显然是知道方吾才内情的人之一,当初他得知方吾才乃是陈凯之的师叔,当真是吓了一跳,在他看来,这实是一件不可理喻的事。
所以提到了这位‘方先生’,杨彪是既无言,又佩服。
果然在这时,却有人笑吟吟的道:“臣自罢黜了官职和爵位,已是布衣,少不得懒散一些,陛下相召,臣来迟一些,还请陛下恕罪。”
方吾才来了,他一副委屈的样子。
虽然在此前,陈凯之和他演了双簧,陈凯之以方吾才勾结太皇太后的名义,革去了他的爵位,自然,京师内外的人都明白,这位方先生,是因为太皇太后余党的缘故,彻底的被陛下一脚踹开。
不只是如此,便连方先生的善庄,也被京兆府封禁,一下子,这位炙手可热的方先生,跌入了深渊。
自然,很快方先生便淡出了所有人的视野。可又有谁曾想到,方先生会在这里出现。
在这里的人,俱都是陈凯之的心腹,所以也不必有什么避讳,陈凯之笑吟吟的道:“师叔,请坐。”
方吾才倒是很大方,直接跪坐,道:“想不到陛下此番,也会亲自来济北,怎么,陛下是要亲自剿灭杨太公吗?”
陈凯之点头:“师叔都肯冒险,朕又岂能在宫中呢,师叔,可准备好了吗?”
方吾才笑吟吟的道:“都准备好了,陛下放心便是,臣只要有一张嘴,便可无忧。”
陈凯之还是颇为紧张的看了方吾才一眼,随即颔首点头:“那么,一切就凭师叔的手段了。”
二人寒暄几句,似乎陈凯之并没有提起关于方吾才的计划,在陈凯之心里,方师叔既然打算勾搭上杨太公,自然会有他的办法。
方吾才说了几句闲话,便起身,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臣听说,陛下打算在济北会盟各国,是为了大凉之事吗?”
陈凯之颔首点头:“正是。”
方吾才便打了个哈欠,悠闲自在的样子:“臣倒是可以助陛下一臂之力,可以修书一封,请北燕和越国天子亲来。”
陈凯之一愣。
这一次会盟,陈凯之自然是要邀请各国重要的人物,甚至可能来的是各国的皇子,可各国天子亲自大驾,这却是陈凯之无法想象的。
其实想当年,各国的天子,也不是没有会盟过,数十年前,北燕南侵大陈,引发了一场惨烈的战争,最终,还是各国调停,才最终归于平静,而当时的大陈皇帝以及北燕国皇帝,便在边界会盟,自此才勉强化干戈为玉帛。
现在各国较为均势,而且裹挟各国皇帝,几乎形同于成为众矢之的,请各国皇帝来济北,倒也没有安全上的疑虑,只是……陈凯之却有些怀疑,北燕和南越国皇帝,当真肯卖师叔这个面子?
而一旦北燕和南越国皇帝动身来此,那么其他各国,在礼仪上,就不好只派出使节的局面了,那么……这就意味着,极有可能,最终会促成五帝会盟的局面。
陈凯之道:“若是他们能来,朕倒是虚位以待。”
方吾才道:“臣尽力而为。”虽是这样说,却显得成竹在胸的模样。
陈凯之在济北便算住了下来,渐渐也开始领略这济北的风情。
对陈凯之而言,与其走马观花似得到处走走看看,不如直接调用济北府的各项数据调查,如现今济北的人口,已超过了三十万户。
三十万户绝不是小数目,按一户三口人算,这便是一百五十万人口,这数字,已是极为吓人了。当然,这并非是在册的数目,其中有半数,并非是常住的人口。
除此之外,这里每年的税赋,几乎年年暴增,在这里,一切的税赋,都是银税,并不征实物,因为这里牵涉到了数之不尽的商货贸易,单单银税,便已超千万两纹银,若是再加上陈凯之自己的钱庄、盐厂、钢铁以及布匹作坊,那么利润和税赋相加,一年下来,纹银可超过四千万两。
这几乎是一笔天文数字。
而这数字,依旧在疯狂的滚雪球一般的壮大,譬如钢铁作坊,虽是年年扩产,大肆的在招揽学徒和匠人,一座座的作坊拔地而起,去岁的产钢量三十万吨,可依据是供不应求,因为这等钢铁远超从前的生铁,各国几乎都在争相购买,甚至是北燕人的造作局,直接大批的进货,用以打造兵器,除此之外,还有大量农具和生活用具的需求,再加上这济北本身,因为人口的疯狂增加,以及大量工坊的建造,工坊的生产用具,也开始逐渐被钢铁所取代,这三十万吨的需求量,几乎还未出作坊,就已被人抢购一空。
如此一来,就不得不继续扩大规模,每年新增的钢铁匠人和学徒,就有上万之多,为了增产,许多的生产工艺不断的在改进,新的作坊,也是一座接着一座如雨后春笋一般的冒出来。
今年的产量,怕是要超过五十万吨以上。
可陈凯之却知道,无论是三十万吨还是五十万吨,对比后世的产量,不过是九牛一毛,可在这个时代,却是一起绝尘。
而更强的钢铁,也带动了许多行业的发展,更优质的钢铁,意味着生产工具得到了巨大的提升,各行各业,几乎都在淘汰原有的生产工具。
有了大量的利润和税银,除了一部分缴纳朝廷之外,更多的银子,便同时砸在了这济北,这举国的财富,却投入在一府之地上,开始修建道路,开拓运河,建立港口,甚至开始涉足到造船中去。
天下的财富,已是滚滚而来,以至于,连原有的各处作坊,如丝绸、瓷器之类的手工业,也开始疯狂的向济北聚集了。
济北拥有更好的匠人,拥有更广阔的市场,在这里建立作坊,就意味着只需货物出了作坊,门前就有道路和桥梁,随即,可以通过这些道路,将货物运输出去,不只如此,这里还聚集了大量的商贾,以至于作坊主们,根本不必费尽心机的去寻找货源,自然,济北对于商贾的友好,也使许多商贾蜂拥而入,在这里,所有人都是外乡人,自然也就不担心,遭人欺凌盘剥。
陈凯之大抵的看过了数据,这杨彪,已经开始得心应手了,他对商贸也已有了许多独到的见解,同时再经历当年的为政经验,这济北堪称是井井有条,不只如此,一群年轻的官吏,也趁此机会,在这里慢慢的调教成长起来。
原先一府之中,官吏并不多,可随着济北人口的增加,以及分工开始越发的细化,这就导致,官府单凭原有的礼、工、吏、户等六房,已经无法进行有效的管理,于是,不得不增设各种的机构。
自然,济北之中,依旧是问题重重,各种新观念和新的生产方式出现,以及庞大的人口,新的问题不断涌现,却也添了许多新的难处。
可就在陈凯之观察着济北的军政时,苏杭来的锦衣卫,终于有了消息。
亲自来禀告的,乃是济北锦衣卫千户张煌。
张煌第一次面圣,显得极为激动,他激动的行了大礼,见陈凯之只穿着一件常服,和颜悦色,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带着帝王的威严,心里才缓缓松了口气:“陛下,苏杭那儿,消息已经打探了。这江海在苏杭虽有许多买卖和产业,可绝大多数,都只是幌子罢了,不只如此,锦衣卫还打探到了一个消息,他在苏杭的家眷,十之八九,似乎都有出入。”
“有出入,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