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弯弯的病,一直是马文芳两口子最大遗憾。
不聋不哑,但就是不会说话,也不会笑。女儿是天生缺陷,还是后天影响。他们两口子不得而知,但都有一个坚定心念,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治好女儿的病,让她和同龄孩子们一样健康快乐,无忧无虑乐成长。
这是天底下所有做父母的心愿。为此,马文芳夫妇付出很多。
马车沿着街道行驶。
马文芳驾车带着妻子女儿,前往长安街求医问药。自从找到好东家,这两年收入稳定,生活品质大大提高。有了钱,两口子更加重视女儿的病,四处寻访名医,从不间断。
遇过骗子,损失金钱不说,女儿服下不知所谓的药,糟了不少罪。也碰到过名医,经过诊断定为疑难杂症,无药可医。
马文芳没有气馁。他曾发过誓就算遇到再大难处,也要坚持下去,直到替女儿治好病为止。
今天前往长安街,去拜访一位秦神医。据说对方曾在皇宫内廷担任御医,年岁大了,前些日子告老归乡,在长安街开了家医馆,问诊治病。
能当内廷御医,足见对方医术高明,绝不是骗子之类。但为了保险起见,马文芳前几天亲自去打探了一下,结果这位秦神医没让他失望,医馆大门前来求治的病患络绎不绝,生意极为火爆。
在他判断,这位秦神医绝非浪得虚名,肯定有真本事,真手段。否则,也不会定下每天只看十个病人的规矩。
医馆大门口,领号的人群如一条大龙,据说都排到明年开春。
这方面还得多亏妻子赵雅萍,若非她托人找关系弄来号牌,想让这位秦神医替女儿看病,还真没那么容易。
心中期盼,秦神医妙手回春,治好女儿的病。再不济,能缓解病情也是好的。关切则乱。马文芳驾车前往途中,内心忐忑不安。
“文芳,弯弯身体有些不舒服……好像在发热!”
快要抵达长安街的时候。妻子赵雅萍的喊声忽然响起。马文芳听后连忙勒停马匹,转身钻进车内。
入眼瞅见女儿弯弯靠在赵雅萍怀中,小脸泛出异样红晕,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马文芳伸手一摸。女儿额头发烫,不自觉皱了皱眉。
“弯弯是有点发热,要不……咱们先回家,等她好些再过来。”马文芳望向妻子赵雅萍,征求对方意见。
“你傻啊!”
赵雅萍白了一眼说:“咱们如今就在去医馆的路上,何必舍近求远回家,直接让秦神医给弯弯诊治不就行了!”
说得很有道理!
但马文芳望向自己女儿,不知为何,眸中闪过一抹担忧。他想带女儿先回家,却拗不过妻子赵雅萍,最后没办法,只能驾车继续上路。
没多久。马车已经来到目的地,位于长安街市口一家医馆门前。
勒停马匹。马文芳没看医馆门前排成大龙的人群,转身钻进车内。入眼望去,女儿小脸更红,像是在发高烧,人已经陷入昏睡中。
马文芳脸色变了变。瞅见女儿现在的情况,他心中有一种不祥预感。
“弯弯好像病得严重了……文芳,别愣着,快下去啊!”
赵雅萍当然也发现女儿高烧趋向严重。满脸焦灼,催促自家男人快下车,带女儿去找秦神医诊治。
“回家!”
谁料马文芳望向她,语气无比坚决:“我们必须回家,立刻,马上!”
“为什么?”赵雅萍满脸不解。
“先回家……雅萍,听我的,先带弯弯回家。”马文芳无法解释,给不出理由。只是满脸焦灼,让妻子听自己安排。
若换做平日,赵雅萍会听自家男人的话。但此刻,她感觉怀中女儿的身子越来越烫,显然病情十分严重。放着眼前的神医不带孩子治病,赶回家管啥用。
“要回你回,我带女儿去看病!”
赵雅萍无法理解自己男人的举动,心急之下,一把推开他,抱着女儿下车。
马文芳身子骨弱。没防备下,直接被推倒。等他起身追下车的时候,只见自己妻子已经抱着女儿,跑进医馆大门。
女儿是发烧,还是跟曾经的自己一样……处于初醒形态?
马文芳不知道。但有一点他无比清楚,女儿情况如属后者,一旦进入医馆,将会给这个家带来灭顶之灾。
“雅萍,你糊涂啊!”跺了跺脚。马文芳满脸焦灼,快步追了过去。
秦道德的确是内廷御医,并且医术很高明。如坊间传闻,他年纪渐长,自感不适合继续留在皇宫内廷当差,主动告老归乡。他本是帝都人,归乡也就是从皇宫返回城区家中。岁数虽然大了,但耐不住寂寞,于是跟家人商量过后,在长安街开了家医馆。
医者父母心。
秦道德人如其名,很有医德。他开医馆不为赚钱,大半辈子皇宫当差攒下的积蓄,已经足够家人生活无忧。秉承传他医术老师救死扶伤的宗旨,为帝都百姓尽一份绵力。
但毕竟岁月不饶人,精力有限。每天问诊十人,已是极限。
望闻问切四要诀,外加开药。秦道德给每位病人一个小时,只有这样才能诊断仔细,探出病因,不致于砸了自己多年积累的金字招牌。
年纪越大,不为钱财,对名声很看重。
秦道德也不例外。在他出色的医术,细心诊断下,已经治好不少病人。秦神医之名传遍帝都,前来求治的病患多不胜数。他德高望重的威名,还有曾经担任内廷御医的身份,足以让各色患者报以最大尊敬,按照规矩排号求诊。
今天却出现特例!
医馆八点开门。在秦道德接待第一位病患,还没诊断结束的时候。一名少妇抱着孩子,直接闯了进来。
“秦神医,我女儿生了急病……麻烦你,快给她瞧瞧!”
秦道德望向这贸然闯入的女人,心里有些不悦。这种情况他见得多了,有些患者等不及排牌号,打着‘急病’幌子想要插队。
规矩定下,必须遵守,否则就是对其他患者不公平。
当秦道德准备开口将这女人撵出去的时候,无意瞅见对方抱在怀中的小女孩,脸泛异红,昏睡不醒的样子。随后改变主意。
是急病!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对于讲究医德的秦道德来说,他不会见死不救,特别对方还是孩子。
“快把孩子抱来给我瞧瞧!”秦道德示意第一位患者稍等。过后,直接冲着那少妇招呼。
然而他没想到,对方刚准备抱着孩子走过来,一名看去文弱的男人,气急败坏闯了进来。
“雅萍,快跟我回家!”
来者正是马文芳。他追进医馆,见到妻子赵雅萍,二话不说,直接拖着朝门外而去。
“马文芳,你安得什么心……女儿病成这样还不给治……告诉你,弯弯今天若有三长两短,老娘绝不放过你!”
赵雅萍一向泼辣。此刻被激怒,直接挥开自家男人,大声喝骂。
“算我求你……雅萍,咱们带女儿先回去,回去再说。”马文芳恨不得给妻子下跪。但仍旧给不出合理解释。有些事……他无法解释,也不能解释。
“滚!”
赵雅萍性格很倔。加上女儿弯弯高烧急病,心急之下,根本不理睬自家男人,抱着女儿来到秦道德面前。
“秦神医,我家住桑树巷,我是秦婶的邻居。”
先自报家门。过后,赵雅萍满脸焦急说:“麻烦秦神医给我女儿瞧瞧,她出门还好好的,怎会突然发起高烧!”
“哦,你就是我那老妹子的邻居啊!”
原本因为这两口子争吵打扰到自己病人,有些不高兴的秦道德,此刻听后脸色稍雯,示意赵雅萍抱着孩子先坐下。
亲戚介绍来的,算是熟人。秦道德也就不多计较。在赵雅萍坐下后,立刻探出手,替小女孩把脉诊断。
“雅萍,你好倔啊!”
马文芳阻止不了自己妻子。内心一声无奈长叹,走近过来。
咦!
当秦道德手指碰触弯弯腕部的时候,脸上顿时出现一抹惊奇。
好烫!
这是第一感觉。随后,他手指切在小女孩脉搏上,进一步诊断。最多也就几秒钟,这位享誉盛名的秦神医,老脸陡然一变。
脉象混乱,前所未见。脉搏跳动强劲,几乎超出成人十倍。
这不正常!
以秦道德大半辈子所学医术判断,这小女孩的脉象症状,绝不可能出现在正常人身上。
除非……
他眯眼瞅向站在旁边,脸色无比难看的马文芳,心里已有猜测。
“拿银针!”
秦道德忽然停止诊断,吩咐身后学徒,去拿银针过来。赵雅萍没觉得不妥。屋内其他人也没感觉有不对劲的地方。唯有马文芳听后,脸色大变。
“我们不看了!”
只见他上前半步,直接从赵雅萍怀中抢过女儿,转身就走。赵雅萍反应也算快,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尖叫道:“马文芳,你疯了么?”
啪!
却见马文芳挥手给了她一记耳光,大吼:“我没疯!疯的是你!”
“你打我,你敢打我……”
赵雅萍捂着脸呆住了。自从嫁给对方,这么多年来相敬如宾,再困难的时候也没发生过口角。没想到今天,这个男人像疯了般,不给女儿看病,还出手打自己。
无法形容的悲伤情绪涌上心头。同时,还有说不出的愤怒。只见赵雅萍宛若一头母狮子扑了上去,直接冲着自己男人开打。
马文芳身子骨弱。外加抱着女儿,面对愤怒的赵雅萍,根本不是对手。他被死死缠住,想走走不了,急得破口大骂:“臭婆娘,你会害死我……害死弯弯的……”
这两口子厮打不休。旁边观望的秦道德没闲着,喊来学徒,低声吩咐几句。那学徒听后脸色一变,立刻绕开马文芳两口子,想要走出去。
“给我站住!”
只见马文芳狠狠甩开赵雅萍,双目喷火盯着那学徒,大喝过后,飞起一脚踢去。后者像是练过几天,闪身避开,同时出拳砸在马文芳面门上。
马文芳立刻倒地。抱在怀中的女儿也脱手,滚落在旁边。
“你敢打我男人……老娘跟你拼了!”
毕竟是一家人。男人再疯也是自己最亲的人。瞅见马文芳挨打,赵雅萍挥舞双手,疯了般抓向那学徒的脸。
“快来人,快来人啊……”
眼瞅局面不受控制。秦道德大声喊人,他先前那名病患,更是吓得躲在桌底下。
就在医馆其他人员听见秦道德呼喊,破门而入的时候。滚落在地的小女孩弯弯,忽然睁开双眼,瞅见正在跟学徒厮打的赵雅萍,张嘴发出一声大喊。
“妈妈——”
这是弯弯长这么大,第一次开口喊妈妈。只不过,不论是马文芳还是赵雅萍,来不及听清楚,只感觉脑袋轰然剧痛,似有无数根利针不断刺扎,难以形容。
屋内所有人,下意识捂住耳朵,满脸痛苦表情。不止他们,刚到门口的医馆人员,包括在外面排队的人群,这一刻全部受到影响。一个个捂着耳朵蹲在地上,爬不起身。
“她,她是遗人!”
秦道德充满惊恐的话语声传来。落在赵雅萍耳中,她呆了,也彻底明白了……自家男人为何拼命阻止,不让女儿看病。